城下一片哗然,却有疑惑者,也有相信者。
「大凉的将士在外征伐,我在陇邺,亦是陇邺谢家一份子,谢氏荣光不灭,我亦不逃。武将世家,不出孬种,可以败,不可以逃。更何况,区区余孽,怎可乱朝纲?笑话!」
她说话掷地有声,又并不喧华,众人仰头看那女子,着紫金长袍。她微抬下巴,恍惚间却是让人瞧见在外征战的年轻亲王,亦是狂傲,却有资格。
「所以,勿信,勿言,勿畏,勿怯。」
「我便在这皇宫之中,看谁敢来?」
紫色披风在风里猎猎作响,身后旗帜高扬。
楼下百姓静默一刻,便又一同欢呼起来,呼声震天而响,似要衝破云霄!
没有人不喜欢胜利的,百姓需要安抚,更需要霸气的誓言。君主不在,这女子能承担起大业,亦有勇气和胆量,教人佩服,也叫人安心。
竟是十分拥护的模样。
而站在她身后的文武百官们,见此情景,皆是动容。
言语的力量即是如此,这女子好似很能挑动人心,她挑着人心最热烈的那一部分,让人们的血沸腾起来,便无形之中,将陇邺城的城门又牢固了一层。
沈妙转身离去。
接下来的几日,陇邺的流言算是平息了。便是有好事者挑拨,百姓也会立刻反驳。毕竟那一日,沈妙在这般危险的情况下亲自登了宫楼,一番话说的鼓舞人心,百姓们只要安定下来,人心的力量就能显示出来了。
不过,卢叶乱党却在城外变本加厉的发动进攻,竟是十分疯狂的模样。
沈妙一边要看着平日里的摺子,一边要安排禁卫军去增援城守备那头,整日忙的团团转。她更是怀着身子,倒是觉得有些力不从心起来。
这一日,她才起了个大早,就见罗潭跑了进来。见着她就道:「小表妹,有人来看你了。」
沈妙皱眉:「谁?」她在宫里,如今除了平日上朝的时候与那些个朝臣说两句话,便也没人特意来看她。在陇邺更是无甚亲朋好友,最好的,也就都在宫里了。
「我扶你出去看。」罗潭道。
罗潭扶着沈妙出去,到了正厅,便见有一人坐在桌前,惊蛰正在与那人倒茶。来人一身青衫猎猎,还是如记忆中清傲一般。
沈妙失声道:「裴先生?」
裴琅转过头。
一别近一年,一年里发生了太多事情。当初裴琅选择离开,从某些方面来说,也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毕竟在前生的记忆下,谁都不知道彼此应该用怎样的心情来面对对方。
他见了沈妙,反是微微一笑:「听闻陇邺有难,宫中危况。我虽然没什么特别的本事,至少能分担一些。」
沈妙蹙眉,一时间没有开口。
裴琅一笑:「不用想太多,我是明齐人,在大凉,至少便是同乡。况且当初毕竟有师生之谊,也不算全无交情。此次权当是我来帮着乡邻了。」
他瞧着微笑自若,好似所有的事情都没发生过一般。沈妙仔细打量着他,见他神情坦然,彷佛已经放下了过去,心中不由得轻鬆起来。
对于沈妙来说,那一段过去,如今几乎是很久远的事情了。她更看重于以后,裴琅的出现,的确可以为她分担很多难题。
她道:「我又要欠你一个人情了。」上一次,也是裴琅替她挡了一刀。
裴琅轻声道:「欠?」復又笑了,道:「能这么想,也挺好的。」再抬起头看向沈妙时,就道:「不要浪费时间了,现在开始处理一下,陇邺最要紧的事情吧。」
……
陇邺最要紧的事情如今是什么,自然是清理乱党余孽,保护城内百姓安危。四处因为征战而各样朝事,摺子数之不绝。光靠如今怀了身子的沈妙来打理,本就十分勉强。况且她临盆在即,确实吃不消这般大动静。
裴琅来了后,沈妙身上的担子就轻了一些。
裴琅原先就是傅修宜的幕僚,自然对这些朝事有所了解。况且他本就在这一方面天赋禀然,面面俱到。即便是第一次入主大凉的朝廷,也做的得心应手。
不过却也有一个困难,就是陇邺的人手,要守护城内百姓尚且可以,要分出余力去清缴乱党,就有些顾头不顾尾了。谁也不敢冒这个险,但这么僵持着下去总归不是办法。
「再拖延个把月,谢景行回来,这些乱党就能被清剿了。」沈妙对裴琅道:「只要坚持过这段日子就好。」
裴琅正在帮着看摺子。他们谁也没有提起前生或是与之有关一点点敏感的事情,彷佛是两人心照不宣的过去。挑明也并不会有什么好处,有时候,装傻才是最好的相处之道。
裴琅看见痴傻的叶鸿光时也是愣了许久,大约是晓得叶鸿光和傅明实在是生的太为肖似。因此待叶鸿光也分外温和,叶鸿光倒是很喜欢与耐心的裴琅玩耍。
「虽然如此,」裴琅有些担忧:「但是卢家乱党也深知这个道理。前日里城守备军已经禀告,卢家乱党如今都未动作。事即反常必为妖,总觉得,他们是在准备什么。」
「无论他们在准备什么,我们的处境不会有一丝改变。」沈妙嘆息一声:「当初以为大凉边境之处守的牢实。陇邺固若金汤,便是有动作,也不过是朝廷之上官员的相互猜忌,谁知道卢家还留了一手。」
「卢家对皇室恨之入骨,所以知道自己胜利无望,还在最后关头藏了一手。」
「老贼死不足惜。」沈妙拿着摺子,目光却是看着窗外:「但陇邺不可丢。一步也不能让。」
罗潭提着食篮走过来,笑道:「二位看了这么久的摺子,总要吃饭的吧。尤其是小表妹,你如今又不是一个人,还有个孩子呢。你自己饿着,还要让我的不知道是小侄儿还是小侄女跟着饿肚子,算什么娘亲呢。」她将糕点和羹汤从篮子里提出来,道:「裴先生也吃一点吧。这些东西我都是亲眼见着从厨房里做的,保证——干净得很!」
罗潭成日在宫里,显得有些无所事事。沈妙和裴琅看摺子,她帮不上忙,索性将全部心思都放在沈妙的孩子上。宫里人多手杂,吃食更是要用一万二十万个心,多少女人的孩子就是在吃食上不明不白的丢了的。罗潭干脆每天搬个小凳子,守着御厨房,便是有陶姑姑惊蛰谷雨也不行,各种东西都要亲眼见着煮食。
沈妙微微一笑:「辛苦你了。」
裴琅的目光落在沈妙凸起的腹部,迟疑了一下,问:「大约…。也就是这些日子了吧?」
「说不好准。」沈妙道:「不过我觉得,也应当快了。」她抚着自己的小腹,眸中温柔一闪而过:「出生在这样兵荒马乱的时候,也真是为难他了。」
「什么兵荒马乱。」罗潭道:「小表妹这话就说的不对了。要知道如今已经是天下太平,乱世安定,正是繁盛好时光。等妹夫回来,那小傢伙可有个打了胜仗的爹,天下都在为他的出生欢呼祝福,此等殊荣,哪是人人都能遇到的。这般好事,怎么到了你的嘴里,还像是坏事不成?」
沈妙失笑:「你这么会说,怎么不去唱戏说书?」
罗潭得意洋洋:「我若是去唱戏说书,铁定能弄个天下第一当当。」
裴琅见他们二人说的热闹,便也摇头一笑,道:「熬过这段日子就好了,只希望乱党余孽不要在这时候生出其他事端。」
天不从人愿,裴琅的这话,在两日后便不小心一语成谶。
越是在关键时候,越是不能出一点纰漏,只要熬过这段日子,谢景行回来,解了陇邺之危,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