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澈靠在身后的石壁上,企图不动声色地用石壁的冰凉来刺激自己昏昏沉沉的大脑。
闻言,她“嗯”了一声,语气仍然镇定、冷静,一如既往。
好像仍然无所不能。
李青梧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蜷缩起了身子,抱着膝盖,把头搁在膝上,疲倦的小动物一般,红着眼看她。
秋澈于是又问:“怎么了?”
李青梧很小声,很小声的说:“我是你的弱点吗?”
秋澈怔住了。
今日在悬崖上,被袁符绑住时,李青梧其实想过很多念头。
她知道袁符绑了自己,大概率是要用来威胁秋澈的。
而她因为没有武功,别说挣脱危险了,连保护同伴都做不到。
若不是今日瑶台屡次三番激怒袁符,那几道刀子,本来是要捅在李青梧身上的。
她甚至需要自己除了秋澈以外唯一一位真正意义上的朋友,以命相护。
如此看来,她和秋澈的婚姻,似乎没有给秋澈带来任何好处。
她带来的是皇帝的猜忌、群臣的忌惮、仇人的窥视,和无处不在,随时随地的危机。
因为她的存在,本该所向披靡无所不惧的秋澈,有了弱点。
这让李青梧很难不感到压抑的崩溃。
问出这个问题时,她已经在内心给自己下过了结论,她知道没有其他答案,目前为止发生的所有意外,其实都是她带给秋澈的。
愧疚和对自身无能的窒息,几乎如潮水一般吞没了她。
让她问出口的话里,都带着自己尚未察觉的微微的颤。
但出乎意料的是,秋澈同样看了她片刻,眼神从始至终都很淡定。
她再次伸出那隻完好的左手,似乎想安抚性地再捏捏李青梧的脸。
但手落下时,变成了轻柔的抚摸。
像风一样,从李青梧脸颊边擦过。
“不是弱点。”秋澈认真说,“是软肋。”
李青梧却抿抿唇,没意识到这句话代表了什么,而是固执道:“这两者是一样的意思。”
她还是成为了旁人桎梏秋澈的手段。
秋澈笑笑:“我心甘情愿。”
李青梧心头忽然升起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酸楚来。
她没再说话,只是转头,平静地给篝火之中又添了一根柴火,然后平静地想着:
秋澈说她心甘情愿,也不知几分是为了安慰,几分又是真心。
可李青梧打心底觉得觉得,秋澈就该俯视群雄,就该高高在上,不沾尘土。
她不要秋澈低头,不要她落泪,更不要她坠落神坛。
英雄是不能有软肋的。
李青梧自认生性温吞难改,可既然做不成秋澈手里杀人夺命的刀,那她就去做秋澈最坚硬可靠的那面盾。
今日之事,她不希望再有第二次。
前尘
秋澈意识昏昏沉沉了一整夜,有些不知今夕何夕。
再睁眼时,天已经亮了。
她身上盖着两件已经干了的外衣——虽然因为坠崖后又落水,已经变得有些破了。
李青梧则报膝靠坐在她旁边,脑袋低垂,看样子,就以这个姿势守了一整夜。
秋澈舔了舔干燥的唇,看了眼外面的天色,略有些艰涩地支起身。
她伸手去拍李青梧的肩膀,动作很轻,明明是在叫醒对方,却像是生怕惊扰了什么一般:“青梧……醒醒。”
李青梧茫然地抬起眼皮,似乎还沉在睡梦里没回过神。
秋澈低声道:“天亮了。”
她撑过来了。
李青梧难掩欣喜的眼神在触及秋澈泛白的脸色时,又慢慢沉了回去。
她吸了吸鼻子,起身活动了下僵硬的手脚,伸手将秋澈从草堆里搀扶起来。
她力气不够大,又有双三寸金莲的小脚,昨天能一步步背着秋澈找到这个临时避风港,实在是运气好。
眼下她也没有进食,又隻睡了两三个时辰,秋澈的重量都压在她身上,让她身子都不由晃荡了一下。
两个单薄纤瘦的身影靠在一起,难得都是如出一辙的狼狈姿态。
秋澈注意到她的脸色也不算好看,见她还要蹲下来背自己,不动声色收回了些力气,哑声道:“不用背了,我……”
话音未落,被李青梧抿抿唇,轻而坚定地打断了:“上来。”
“我们需要有一个人一直保持体力,”李青梧振振有词,“你发热没完全好,我还有些力气,我先背你。”
秋澈默然,不得不承认她说的是对的。
如今唯一的欣慰就是,她们都是女子,秋澈身材高挑,称不上多重。
不再多言,李青梧背着秋澈,很快出了山洞。
“你认得这是哪里吗?”环顾四周,一片荒芜,四处只有掩映的绿叶丛林,看不到尽头。
李青梧摇头:“……我昨日隻急于找到避风所,中间走过许多岔路,已经记不清这是什么方向了。”
她记不清,半路还昏过去的秋澈就更不知道了。
两人面面相觑片刻,李青梧说:“事到如今,只能继续往前走了。”
往后退就是她们来时的那条路,出不去的。
秋澈叹口气:“也只能这样了。”
为了节省精力,接下来的一路,李青梧没怎么再说过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