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再醒来,是被茯苓叫醒的。
“殿下,殿下——”
李青梧迷迷糊糊地睁眼:“……怎么了?”
“陛下今早下旨,恢復驸马的官身了。”
李青梧立刻清醒过来:“真的?!”
茯苓用力点头,喜悦道:“玉明玉砚已经去接驸马回府了,殿下,要回京吗……”
话音未落,杨裘又在外面敲响了门。
茯苓拉开门:“杨大人……什么事?”
杨裘看向她身后,神色疲倦:“瑶台……想再见见殿下。”
李青梧立刻明白过来,刚刚活泛过来的心跳声,又猛地垂直坠落了下去。
但推开门,却见瑶台竟然已经恢復了几分血色,坐在床榻上,听见声响,就像以往每一次一样,神色如常地笑道:“你来了?”
李青梧预感到什么。
她慢慢踱步过去,又停在了半路。
“你……”
“秋澈是不是放出来了?”瑶台笑眯眯的,“是喜事啊,你看——我就说吧,会没事的。”
李青梧顿了顿,点头,然后默默在旁边坐下。
瑶台却紧接着语出惊人道:“我应该快死了。”
“身体突然很有劲,和之前大不一样呢。”
瑶台感慨道:“哎,别这个表情嘛,其实我没什么遗憾了,所以你们也没什么可伤心的。”
“对我而言,持续的病痛反而是一种折磨。”
“我要是真死了,别为我哭鼻子啊,”瑶台道,“能遇见你们,就已经很幸运了。”
李青梧动了动唇,不知道该说什么。
秋澈出来了。她的爱人安全了。
可她的朋友要离开她了。
就这样两厢沉默了很久,瑶台忽然抬了抬下巴,道:“你看外面。”
李青梧慢半拍地顿了顿,转过头去。
她看见了一片银装素裹的白。
瑶台说:“下雪了。”
这是京城今年的第一场雪。
李青梧看了很久,听见瑶台道:“我那个梦啊,梦到你离开了京城,你走的那天,就是这场雪下的那天。梦里我也跟你说过我会算命,你还骂我骗你。”
李青梧眼眶一下就湿了。
“我真的没骗你,”瑶台的声音已经很轻了,宛如气音,“你们会一辈子幸福,一辈子平安喜乐的。”
“殿下。”
“真的真的,很高兴遇见过你们。”
“……”
瑶台闭上眼停止呼吸的那一刻,李青梧感觉自己也不会呼吸了。
她恍惚着坐了很久。
再起身时,脚下一软。
迷糊间,听见茯苓喊道:“殿下——殿下!您怎么了!”
“……快来人啊!殿下晕过去了!”!
和亲
十二月十三,北匈与大夏宣战。
秋澈被放出来是所有人的意料之中,但瑶台的离去,却是意料之外。
李青梧再醒来时,秋澈就守在床榻边,正低声和一旁的玉明说着什么。
玉明捧着个书册,边听边记,时不时还要看她一眼,眼神略显古怪——
既然恢復了女子身份,也不是阶下囚,秋澈便少见地穿了身淡青色的长裙,肩上披着件月白色狐裘。
仍然是高高梳起来的马尾,但五官没有刻意画出男子浓眉大眼的妆效,从侧面看过去,要比从前清隽漂亮许多。
明明眉眼还是一样的,可和从前男装时给人的感觉,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相差甚远。
实在很难不让人瞩目。
在大理寺虽然有杨裘看着,不会有人对秋澈动用私刑,但到底牢里的环境不怎么好。
看秋澈脸色也是略带疲倦,因为刚出来,还堆着许多事要做,所以才强撑起些精神气来。
李青梧愣愣地看了她一会儿,直到秋澈似有所觉地顿了顿,回过头,才看见她盯着自己:“……醒了?”
李青梧没说话,她下意识抿了下唇,然后闭上眼。
秋澈懵了一下,刚刚说话时半转过去的身子又立即转了回来,伸手去探她额头:“怎么了?身子难受?烧不是退了吗?怎么……”
李青梧又睁开眼,正对上她担忧的目光。
一时间又好笑又无奈,开口时嗓音却是哑的:“没什么,是怕我在做梦。”
秋澈顿了顿。
随即叹了口气:“没事就好,你吓我一跳。”
玉明相当有眼力见,适时开口道:“属下告退。”
秋澈微微扭头,颔首:“吴易起那里不用回了,我亲自去说。”
玉明应下,开门离开。
李青梧定定看了秋澈一会儿,在她的帮助下坐起身:“又有什么新消息了?”
秋澈“嗯”了一声,给她掖了掖被角,却没有要说的意思,“你先别管,歇一歇吧。茯苓都跟我告状了,你这段时间睡觉不肯好好睡,陈先生说你熬得身子骨都弱了……”
李青梧听着她语气平静地絮絮叨叨,听了片刻,见秋澈抬起头来,声音在看见她脸颊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秋澈有点慌:“……怎么哭了?”
李青梧扯了扯嘴角。
她伸出手,表情略有些疲倦道:“抱。”
秋澈微妙地停顿了一下,说:“好。”
她坐上床沿,张开手,将人揽进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