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这么信任,楚纱不解:
“要是店里丢东西怎么办?”
付老板笑了:“谁来书店偷东西,我这儿就没丢过东西。你要是晚上走的时候我没回来,你就顺手锁个门,来的时候要是没开门,你就自己开。”
自那之后,整日没人的书店成了楚纱常来的地方。
在楚纱犹豫走还是不走的时候,李思维走了过来,声音很低地说:“谢谢你没跟别人说,你的鞋多少钱?我会赔给你的!”
李思维她爸是那里送菜的人,她也就一直在店里帮工,店里不请未成年,经理就让她在后面洗碗尽量不要出来,工资只有别人的一半事情却不少。
上次她出去接收碗的推车,也就几分钟的事情,没想到能碰见楚纱,还弄脏了她的鞋。
她注意到楚纱没有再穿过那双鞋,估计是油污洗不干净才这样。
楚纱平静道:“没关系,我自己也没看路,不用赔。”
她有意无意地问过杨阿姨,在饭店当服务员大概多少钱一个月,杨阿姨大概说了个数之后,她有些惊讶,又问如果是学生,会给多少钱一个月。
“学生,要是学生去那些老板肯定给的更少,他们自己得在里面抽钱,欺负不了别人,就逮着孩子欺负。”
本来钱就少,还得被抽走一部分,李思维也挣不到什么钱吧。
她很难理解这种没有钱的感觉,当时她妈生意失败之后,说的钱都还是以万为单位。
这种不理解就像她当时听到杨阿姨说的工资时,第一反应是,这些钱能干什么。
她以前住的地方,现在住的地方,让她不理解没钱的人有多艰难,她也没有见过污水横流的巷子,散发着霉味的居所,那些写在书里的话,她隻从电视里得到某种映像。
在说到钱的这一刻,楚纱感觉面前的李思维,和在学校里那个沉稳友好的人不一样。
她知道这是什么——窘迫。
“我弄脏你的鞋,还是要赔的,要不我去买双新的给你,你在哪里买的?只是可能赔你的时间有点晚。”她大概听别人聊起过,那种logo的鞋。
那个同学说是两百买的,楚纱的应该也差不多。
这个月的工资马上结了,到时候能去店里看看。
她没钱,但是不喜欢欠人东西,用她爸的话来说,这叫:分明是贱骨头,还想挺直了脊梁做人。
楚纱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沉默片刻,轻声说:“一百一十七。”
说的有零有整。
李思维不知道市场价,便问她:“我是直接把钱给你,还是帮你去买?”
“你把钱给我吧。”
第二天,等到放学教室里没了人而楚纱还在等周丹扬的时候,李思维拿着几张钱过来,让她数数。
一共九张钱,她只看了一眼就收进书包里。
楚纱不懂李思维,但是她懂那种不敢抬头的感觉,那一刻,她觉得她们是一样的。
五月中到六月中,在重复的上下学里,学生都隻数着星期过日子。
星期一最没精力,星期三最累,星期五最开心,星期天最难受。
跟他们不一样,楚纱数着试卷过日子,一套试卷有二十四张卷子,她写完了一套之后,又从书店买了一套。
再从里面拆出六张试卷,等写到第六套的时候,就知道过了一个月。
裴衣的月假到了,周围的气氛又变得轻松,只是月底的最后一天是周四,和她们的周末假期并不相通,好像放了,又好像没什么用。
绮丽的淡紫色晚霞给天边挂上谢幕的信号,一辆汽车亮着前灯驶进桐花街,车门刚一打开,对面房子的门就也打开了。
“哎——裴衣回来了?”
浑厚的嗓音回响在静谧的夜里,树丛间的鸟扑棱着翅膀飞走。
裴衣被吓得一激灵:“张爷爷晚上好。”
寒暄了几句,裴衣注意到了旁边的两个人都停着动作。
看见爸妈不开门,她瞪大了眼睛,打量着家里的院门,狐疑道:“门刷了新漆?”
“我是你妈,刷了新漆能不告诉你吗?”
裴衣点头:“你上次就没告诉我。”
开一次门,手上的漆个把月才掉。
裴建国看她们磨磨唧唧的,把门打开往里走,“在门口墨迹什么,还得出去吃饭呢。”
裴衣试探的指尖触了触院门,没漆。
很可疑,她做足了心理准备,哪怕院子里她爸新养了头牛都不会惊讶的那种。
“啊——”
没有牛,只有尖叫鸡。
她一进院子,一道身影,不,两道身影快速的扑过来,还有一道跟在后面稍慢。
两个人的手交缠在她身上,裴衣感觉自己被束缚得死死的,方汀情绪激昂地跳到她背上喊着大餐,院子里闹腾腾的,本来还有些累的裴衣疲倦一扫而空。
楚纱本来一直在旁边就安静地看着,等裴衣对她说了句‘没想到楚纱都开始违法乱纪’了之后,院子里的欢呼声变成了在高喊‘违法乱纪’。
至于为什么这么喊,这个年纪的人不需要解释一些反常的行为。
晚霞彻底合上幕布。
楚纱看着她们,一起笑。
在这一刻,她又觉得自己和李思维,是不一样的。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