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去看那徐五娘的表演。
七拐八折之后,她们又到了看台面前。徐五娘此时已经坐在旁边休息,方才那两个汉子替了她的班,表演更为简易,观众不如之前多了。
那些蜜蜂就听从大汉的指使,来回蹁跹翻飞。
翠微努努嘴,这观赏性很明显不如大娘。
“刚刚来时看两眼都情有可原,现在你要是还要驻足,可就容易被骗了。”何桓生追上翠微时,又生硬地抛下一句话。
翠微彻底无语凝噎,撇嘴之后又跟在二人的后面。
三人穿过拥挤人群。
何桓生走得又急又狠,且穿了官服,像是开路一般无人敢挡,但又惹来人频频注目。
众人只是忿忿盯一眼这官兵,但视线很快就被他身后的那位公子吸引去了。
楚照听见有人在窃窃私语,她们在讨论她。
翠微恋恋不舍地离开看台后,上前跟上楚照,笑嘻嘻小声道:“公子,我刚刚听见好多人夸你——我就说,你今晚就该如此打扮。”
楚照干咳两声,惹人注目也不一定是什么好事啊。
范楼还在另一条街上,三人还要途径一处观景楼台。
仓促间楚照抬头看了一眼,楼的门口黑底鎏金字书着“胜鹤楼”三字。
楼阁巍峨耸立,虚虚一眼看去大有直衝霄汉之态;飞阁流丹,气势不凡。上麵团团围聚一排穿红着绿、戴宝簪珠的女子。
还有嬉笑声音传来。
楚照又循声望去,一片衣香鬓影,她轻掠过观景楼边一圈,正欲收回视线,却对上一双清润的瞳珠。
是卫云舟,她怎么站在这上面?
她看到她了。
她并未和那些千金小姐靠得太近,而是选择立于一片花灯之下。
逆光交错灯影鳞鳞,光影纠缠窗格,在她头顶晕出光来——饶是她今日隻穿一身素白衣袍出来,也更衬出她的出尘脱俗。灯翳纷落,勾勒出卫云舟的身形,更让楚照知晓这绝非幻觉。
她就是这么站的,挺拔如松。
楚照心惊,收回视线,头也不回地就跟上何桓生。
喉间痛意又被耳边沸意取而代之——要是她出来的时候没听翠微的,没带上这花就好了。
“诶——公子,你把花取下来作甚?刚刚我可听见楼上那些小姐夸你了,真的!”翠微不明就里,还嚷嚷着往前面走去。
那人一瞬间拈花疾走的样子,自然都被卫云舟尽收眼底。
她也诧异,诧异为何在此处相遇。
“哎呀,小姐,你知不知道我刚刚看见谁了!”举荷这才走来,“我看见那雍国来的了,这哥哥死了,他还有空出来寻花问柳啊——”
殿下同她出宫时说好,今日微服出访,不可闹出任何动静,连衣着都捡最朴素的穿。
“寻花问柳?”她疑惑反问。
花灯
三人穿过拥挤的街道,靠着何桓生在前面开路,走得很快。
翠微跟上楚照,一边疑惑:“殿下,你怎么把花摘了?”
“好端端的戴什么花。”楚照答覆得也仓促。
她怎么不把花摘了?
是不是有病?本来她想着若是真那么倒霉,碰见这位公主殿下,也权作不认识——人头攒动、熙熙攘攘,哪怕是见了,她不吱声晃荡而去,这事情也就这么过去了。
可是偏偏卫云舟身居高楼之上,而她又恰好从楼下穿行而过。
又恰好抬头对上卫云舟的视线。
前面有一个气势汹汹带刀开路的门领,后面还有一个莽莽撞撞的侍女跟着。
而她本人,明明是雍人,还学大梁习俗簪花而过——怎么看都像是为了吸引别人注意的招摇撞骗。
楚照咬着后槽牙,手指微蜷,竟然对那死去的男主生出几分共情来:也许她错怪了他,有些时候命运就是如此安排,如此巧妙。
不能怪他,更不能怪她。
范楼所处的这条街更加宽阔,宝马雕车游人如织,街市都被人流填塞得汹涌澎湃,人们手上大多都提着灯笼欢笑而过。
恰好路人所走的方向,也是三人所行的方向。
何桓生终于不用再蛮横开路了。
闲言碎语也让楚照听到:“范楼那边听说挂了个新的花灯出来,煞是好看,我们过去看看吧!”
“他们今年又做了什么样式出来?”
“听说是一隻猫?”
猫?猫形状的花灯,看来的确有些新意。
何桓生适才一直没有说话,只是可劲地走在前头。突然间,他却慢了下来。
楚照刚刚看见不远处矗立的酒楼,外面挂满了彩绸花带,花花绿绿五彩斑斓;绣云起伏,兼以不少花灯灯笼点缀其间,重重堆迭光彩烨然,照得天幕如同白昼一般。
楼的门前自然是站了不少人,似乎都对范楼的花灯感兴趣。
花灯小,看不大清楚——必须要靠近了才看得清。饶是楚照想走,何桓生却突然慢了下来。
出于忌惮,楚照目前并不敢以对陈贺的方式来对何桓生。他走得慢,她和翠微也只能跟在他后面。
三人步履突然放缓,但是后面的游客却不怎么体谅她们:“公子啊,刚刚一路上你是健步如飞,怎么快到范楼了,你就慢了下来?您要是不急着看那花灯,我还急着看呢!”
楚照尴尬一笑,然后向旁边避让,游客很快就穿过她们,径直往前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