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宁郡主见齐衡不说话了，得意地笑道：“元若，你父亲要是能有你一半的相貌才能，少年时便诗词书画名满京华，青年时赶上宫变救驾考中探花，大半个东京的娘子们都魂牵梦萦，你以为他不会纳妾？他是没那个本事，未见得没那个心思！”

齐衡反驳道：“母亲，这么多年夫妻，如果您对父亲只是这么个评价，我为父亲觉得悲哀！夫妻之间没有真情只有利用，您不觉得可悲吗？父亲虽然在朝堂上毫无建树，能够承爵也确实是沾了您的光，但我不相信，我的父亲对我的母亲只有感激，只有怕，只有敬，没有爱！您可以瞧不起您的官人，我不会瞧不起我自己的父亲！”

平宁郡主顿时哑然。

其实这么多年，齐国公是真地打心底敬佩她依赖她，她也很享受齐国公的这份敬佩依赖。

两个人性格互补，并不是纯粹互相利用完全没有感情的。

就算平宁郡主对齐家有恩，齐国公要是没良心，非要纳妾，又能如何？

现成的例子就摆在眼前，齐家媳妇盛明兰的祖母盛老夫人。

勇毅侯府的嫡出大小姐，下嫁出身商家的盛老太爷，却被小妾害死了独子，夫妻反目，半辈子离心离德。

这个世道说穿了还是男尊女卑，平宁郡主的威风靠得也是齐国公的良心。

齐衡这话不好反驳，平宁郡主只能将话题转回到了齐衡和明兰身上：“好，元若，咱们不说我与你父亲。我只问你，你心里有她盛明兰，那她心里有你吗？自从你身子好了以后，就日日把她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不过是有了身孕，你每天准时下衙回来陪她，被人笑夫纲不正你都不理不顾！她有没有想过这对你的前程会有影响，劝你收敛呢？完全没有，她只是一味享受你的宠爱！你为她做了这么多，她为你做过什么？”

齐衡摇摇头道：“母亲，我说过了，我娶她，不是要她为我做什么。再说了，她并不是什么都没做。她在我病入膏肓，四五个太医都叫您准备后事的时候嫁给我冲喜，全然不顾自己可能守活寡，这还不够吗？她为我生儿育女，操持家务，这还不够吗？”

平宁郡主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不够，不够，远远不够！冲喜冲喜，你又没死！要不是你病入膏肓，轮得到她嫁给你？！如今你才二十五就位居三品，将来仕途还要再进一步，她不能帮你就算了，不能事事都依仗你出头！你如此宠她，是要把她宠成第二个余老夫人吗？！你想想，余老太师有多辛苦！元若，你傻啊！”

明兰的好闺蜜余嫣然的祖母余老夫人，被誉为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的大宋第一好命女人。

余老夫人出生于延州大儒之家，父母温厚，家风清白。

余老太师是延州寒门子弟，七岁时便得了延州神童的美誉。

余老夫人的父亲乃是延州大儒，慧眼识珠，将其收为弟子。

不仅不收束脩，还包吃包住，并在他成年后许之以爱女。

余老太师读书时便与余老夫人看对了眼，两人成婚后恩爱有加。

余老太师感念岳家恩德，即便后来做了一品大员，也不改夫妻情义。

家中没有小娘妾室，和余老夫人做到了一生一世一双人。

余老太师天纵英才，上班处理政事，运筹帷幄。

下班打理庶务，内宅琐事都得亲自抓。

无所不精，无所不能，把余老夫人宠成了温室花朵，宅斗技能为零。

余老太师因此整日忙得像个陀螺，明明只比余老夫人大两岁，看上去就像余老夫人的爹。

汴京人感叹余老夫人嫁了这么个丈夫真好命，也感叹余老太师讨了这么个老婆太辛苦。

平宁郡主甩出这么个例子，自觉用心良苦。

不料齐衡还是不买账：“余老夫人性子和顺温婉，从来不会耍心机使手腕，可余老太师仍然位居一品，妻荣子贵，阖家圆满。六妹妹比余老夫人强得多了，母亲这是看死我不如余老太师么？！”

母子二人唇枪舌剑你来我往辩论了半天，谁也没说服谁。

到最后话不投机半句多，两人背对背坐在椅子上生气，谁也不理谁。

在里屋偷听半天的齐国公听正厅里没了动静，小心翼翼地溜达出来，摸着肚子说：“哎呀，天色已经这么晚了啊！我等着郡主夫人陪吃晚饭哪，都已经等得胃痛了！郡主啊，夫人呐，咱们先吃饭，吃完饭再和儿子说话好不好？”

可怜齐国公一把年纪还要在老婆儿子面前卖萌扮乖，不容易啊！

平宁郡主哼了一声道：“气都气饱了，还吃什么饭？！你饿了自己去吃就好了！”

齐国公摸着肚子，可怜巴巴地望向了儿子。

我从来不去招惹你老婆，为何你要跑来招惹我老婆？

回头我老婆给我气受，我又不能给你老婆气受！

儿啊，你这样是不是叫做不孝啊？！

齐衡看着爸爸同款可怜巴巴。

父亲啊，母亲嫁过来时公公婆婆都已去世，您是没尝过夹在婆媳中间做夹心饼干的苦啊！

父子里相对苦脸，最后齐衡起身给齐国公行了个礼，又默默对平宁郡主拱手作揖，转身大步回了自己院子。

平宁郡主看着儿子远去的身影，气不打一处来，恨恨骂了句：“臭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