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府上时, 李圭正站在李府门口一脸焦灼地朝外探头 ,看见他便满脸哂笑,疾步走到他身边问道 :“大人, 您回来了啊?”
李元朗随便“嗯”了声就要进府, 却被李圭亦步亦趋跟在身边,碎碎念道:“大人, 您今日事情这么多,公务这么忙, 居然还能这么早归家, 实在是太能干了, 但您刚被解禁, 这么快回来也不太合适, 这太阳都没落山呢,平日里您哪回来得这么早, 您突然这么反常怕是在有心人眼里会觉得您心怀芥蒂的。”
李元朗停下脚步, 看了眼暗地里松了口气的李圭, 下一秒就加快脚步进了府宅。
“大人!”李圭心头一慌, 连喊了几声大人也没止住李元朗的步伐, 忙疾步跟在李元朗身后。
“你到底在做甚么?”李元朗沉着脸回头看向身后跑得连喘气的李圭。
而在他身后的中庭,此时正摆放着一张八仙大桌, 桌上摆放着祭品水果,香炉里燃着香烛火蜡, 桌角还系着只啼叫不止的公鸡, 桌子旁边正有人穿着一身灰黑色道袍摇晃着三清铃念念有词, 看见突兀闯入气势汹汹的李元朗这才停了下来。
“我, 这……”李圭百口莫辩,无法解释, 只能跪地祈饶:“大人,我错了,是我找来的天师。”
李元朗压着怒气:“怎么,我是魔怔了还是要死了,让你去找人到府上做这些?!”
李圭急打嘴:“呸呸呸,大人,您说什么死不死的,我只是想让您——”
李圭抬头看了眼李元朗此刻阴沉的脸色,终于咬牙道:“我想让您回到以前那样。”
回到以前那样,即使再是生气,即便再是愤恨,李元朗总是平静而又带掌控力的,说实话,一般人根本无法牵动李元朗多少情绪。
李圭跟着李元朗以来,看着他受白眼,看着他遭冷待,再看着他起高楼,他总是宠辱不惊,最难受之际也只是他寡母去世那时,李元朗苦熬三日才看着她下葬,那是李圭唯一一次看见他红了眼眶。
李圭原本是他一表三表的亲戚,当时李元朗家中财产被夺,而他因李家族长分田不均也是恼恨非常,他那时候脾气爆,看不惯族中之人做事,自己骂骂咧咧了族长半晌还替李母也骂了他半天,气得族长当场就要给他除名,李圭无所谓,然后给了李元朗一碗饭,然后就再未见过他了。
后来他生计越来越差,愁得挠头的时候,李元朗找上了他,彼时李元朗也不过是个毛头孩子,艰难读着书还帮着寡母做活,却仍然坚持带着他一起过活。
银钱到底是不够,然后他就看着尚是孩子的李元朗坐在街边支个摊子卖字卖画或者偶尔替那些富贵同窗做下课业,日子就是这样苦熬过来的。
他该是陪伴在他身边时间最多的人,实是不愿李元朗变成现在这样,伤身又伤心。
“我这样没什么不好的,现在这样就是原本的我。”李元朗淡声道:“你把这里都清了,我不想再看见第二次。”
他侧头看着那个自他进来以后就一直探查摸样的天师,“尤其是,不要连男女都分不清就把人往府里带。”
恰好,卫风正带着荀玮进府——他前几日就回来了,刚才李元朗从刑部大牢中出来就让卫风去找了荀玮。
此刻两人一进府就看到这番混乱景象。
系着那公鸡的细线不知怎么断了,卫风就眼看着那只鸡飞到他脚下,他侧身避开,看着那鸡又扑腾到了其他地方,中庭里乱成一团,卫风略皱了下眉就面无表情呆立在一旁等着这场闹剧结束,这个事不关己的态度直到李元朗上手撕开了那天师的假胡子。
李圭就眼睁睁看着自己辛辛苦苦找来的“天师”变成了个白净秀气的女子。
李圭瞪大双眼,惊道:“怎么是个女子?!”
卫风瞳孔一缩,忙走过去将那人拉到身后,向李元朗抱拳致歉道:“大人,阿若只是贪玩,无心之事,请您饶了她吧,卫风愿一应担责。”
孟若华在他身后一脸不可思议,还想反驳李圭,激动道:“我是女子怎么了,女子怎么就不能做天师了,你家仆人也是多方打听才寻到我这来的,一般人我才不上门呢!”
“阿若!”
卫风拉着她的衣袖轻斥,孟若华嗓音低了下来,噘嘴不语了。
李圭也没想到自己在街头当了那么多年鹰,还有看走眼的时候,这回看着扮做天师的孟若华也闭嘴了。
看着他们一个两个静了下来。
李元朗额角抽动的青筋这才停了下来,他也没跟卫风计较,只让他将人带了下去。
然后才看着从进府到现在一直未发一声的荀玮,沉声道:“我有话跟你说。”
——
卫风没想到孟若华居然偷偷扮成天师混了进来,原本还想稍微警告几句,但看着她汗湿着的额发还有通红的脸颊,还是没能说出口。
“阿若。”一向毫无表情的卫风此刻纠结着眉头,斟酌着用词,商量道:“这样不好玩的,以后别来了。”
“我才不是来玩的呢。”孟若华蹙眉:“我就是正经来做生意的,天师嘛,他们能当,我怎么不能当,都是挣钱的,而且我也想来看看让你天天去卖命的主子是什么黑心模样。”
“他……他还好,你就别担心我了,你身子不好,就把手里的店铺照看好就好了,别再出来接这种活计了,要是银钱不够,我这里还有。”
孟若华哼哼两声,“我才不是为了银钱呢,你个呆子。”
就在卫风和孟若华交流之际,另一边,李元朗书房内。
气氛有些沉闷。
荀玮从进屋后就再也没有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