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数十年,哦,对了,你父亲之死当年是说被聚义寨害的吧?那年还去派人清剿过,没想到过了这许多年,他们竟又在那生根了。”
“是啊,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这些匪徒总似无穷无尽,不过这次,学生已将他们都带回了刑牢,这些人也应当消停些了。”李元朗咬牙道:“不过可惜,这些人倒是没犯下什么滔天大罪,学生在牢里审了一些,大多犯下的都是些鸡毛蒜皮的琐事,除了那时他们下放的官粮。”
说完,有些忧虑道:“老师,官粮一事上次启奏之后圣上就未再言及,我也不知圣上所思,就怕……”
未经上奏,私自协同匪贼将偷盗的粮随意送人,虽说也是为了百姓,也是为了赈灾,但无章程,无记录,到底不是小事。
何启简盯着李元朗的神情,看他眼神发冷,似乎真的是讨厌极了那些山匪,而之后的言辞又确实在为那官粮之事而忧心。
何启简略放下了心:“怎么,你现在担忧了?之前不还跪在金殿一脸无所畏惧吗?”
李元朗摆手:“老师您就别笑话我了。”
何启简笑叹:“现在朝中上下都流传着你的那篇赋论,言辞恳切,情真意挚,圣上不会对你多责怪的,更何况郑汪垚和齐丰做的孽,这官粮不落在他们手中才是好事,”
李元朗听罢此话,又有些惋惜道:“那这聚义寨里面的匪徒,罪名却没几个实在的,学生耗费这么多时间去剿匪,倒是忙了个空。”
何启简摇头:“怎么会是空呢,那些人不过都是些添头,最大的那条鱼都已经被你捏在手里了。”
话落,师徒相视一笑。
烛火高照,何启简看着李元朗浅笑的样子,郑重道:“元朗,我也不拐弯抹角了,你对筠儿是什么想法。”
李元朗沉思良久才言:“我只将她当做我的妹妹。”
“妹妹?”何启简笑了:“你再过几年就会发现,情啊爱啊,这些东西都是虚无缥缈的,但手里的东西都是切切实实的,筠儿对你有情我不信你不知道,你对筠儿,我也不求你对她有什么爱不爱的,但我信你能照顾好她,只要你能对她好,能担起这个责,这何府以后也大可以是你的。”
他这几日身体有所好转,但谁知道呢,这日子能活到什么时候,他也得早点为筠儿打算。
——
梁奇正果然没有被大力责罚,事情查到崔易身上基本就止步了,但他的确是元气大伤,一直闭府不出,毕竟崔易也算是他手底下的人,做了个管教不严,不识人心之罪。
听说是皇后在圣上门口跪了大半夜才平息的。
李元朗听说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刑狱里,闻言扯唇冷笑,果然如预料一般,毕竟是皇后的母家,圣上不会去动他的根基,或者说,圣上手中权势还不足以让他去彻底毁掉梁奇正。
也幸好,他没有将岑青茗暴露于人前,至少,她的安危与他干系不大。
现下,梁奇正和汪全胜都虽都势弱,但谁知道他们能干出什么狗急跳墙的事,李元朗这样想着又吩咐身后的李圭去派人盯着梁奇正,郑汪垚到底在宫里,也算是废了。
门口传来几声轻响,狱卒带着岑青茗到了门口,听见里面应门声开了门,垂头将岑青茗推到屋内又带上门走了,从头到尾,一眼未抬头。
岑青茗看着屋内的李元朗,默不作声地走了进来。
这间房大概也是做审讯用的,墙面挂着大大小小沾着血迹的刑具,有些时日久了,已经有些干涸,在上面凝成了一道黑色的污渍,看着分外可怖。
李元朗端坐在这唯一的一张黑色简桌旁泡茶煮茗。
茶香幽幽萦绕在这刑房之间,倒也驱散了一丝森严意味。
李元朗看向她,伸出两指将手里刚沏好的茶盏平移到他对面的位置。
两人眼神相对,岑青茗抿了抿唇,她拉开他对面的条凳坐了下来。
自那日在刑狱里她让他去查下他爹的死因,他们已经有些时日未见了。
她看不透他,也无从下手揣度他。
但她在牢房里面也想了很多,如果李元朗因为这件事情恨她,这也无可厚非,毕竟是生父之死,他没法接受这也正常,她现下只是想劝他再去翻查下案件。
那年她虽小,并不怎么记事,但也隐约能忆起当时的惨状,更何况聚义寨之后的十几年时间都被笼罩在那次清剿之下。她不信没有疑点,在郑汪垚管辖的地界发生什么事都不足为怪吧,但她根本接触不到案宗,她只能靠李元朗。
岑青茗沉思间抚摸着杯沿,清茶的热意透过杯壁烫到了她指上,让她灵台一片清明,她想,她得稳住李元朗,好歹不能让他像上次那样拂袖而去。
这样想着,岑青茗不自觉看向了他。
李元朗却并未看她,确切地说,他在看她指尖红印。
李元朗手掌微动,但到底停下了,垂着头轻声道:“小心烫,放一会再喝吧。”
岑青茗没有作声,她在想要用什么说辞开口。
而对面的李元朗同样也在琢磨怎么开口,这是他们两人第一次这么平心静气坐在一块——在她知道他身份后。
可是,这番景象,马上也要消失不见。
李元朗微抬起头,偷偷窥探她,她眉心微蹙,似在忧虑什么烦心之事。
他想将她眉心皱痕抹除,却也不敢上手,此刻她静坐在他面前,李元朗心中苦笑,她以往不会这般好脾气的,她总是肆意的,张扬的,这场恩怨到底纠葛了他和她。
烦恼什么呢,不过是那些寨子里无关紧要的人,还有她的母亲,她的姐妹。
他既想要她多有忧思,把柄在手,又不忍让她思虑过甚,烦扰心胸。
心中繁思千万,李元朗最后还是下定了决心。
“岑青茗。”李元朗唤着她的名字,绕在唇间缱绻多情。
她抬起头撞进他的眼里,不解其意,总觉得,这混账,好像更奇怪了一些。
“你上次说,让我去查下我父亲的案子,我去查了。”
“怎么说?”岑青茗看着他,心里一时有些七上八下,虽觉得父亲不该办下这般蠢事,但她仍是有些紧张,那年招进寨子的人太多了,万一有人阳奉阴违,再栽赃到父亲名下,也未有知,这样的话,她又该如何作证……
“如果说,那案件并未作假,你爹确实就是杀我父亲的凶手呢。”
李元朗不错眼地看着她,不愿遗漏一丝变化。
第66章 女子?
这刑讯房一时静得可怕。
岑青茗突然觉得这间屋子好生逼仄, 小得让人喘不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