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欣没有搭理她,出于职业习惯,她的目光缓缓移至窗边看着病床边上站着的伤者的家属。
此时此刻,某个昨晚才见到的男人正在低头看着药的说明书,他的身上依旧是那身高定墨蓝西装没来得及换,只是上面多了几条褶皱和可疑的白色粉末印迹。
徐欣撇了撇唇,转而注视着戴上痛苦面具的江一,走到了他的病床边上,从包里取出了一张名片,两指就将那张薄薄的卡片摁在了床头柜上。
“好好治,治好了再联系我和交警算账。”
说完,徐欣掉头就走,没有丝毫留恋和犹豫。
江一眯着眼,艰难地伸出自己还剩下一只完好无损的爪,够到了那张名片。
帝都市第二医院
精神心理科
医师:徐欣
电话:136…………
江一叹了口气,如今的嫂子,剪掉了那头优雅高冷的波浪卷,如今的短发看起来更不好惹了,听听她刚刚说的话,瞧瞧她刚刚的走姿。
“哎……”江一忍不住又长叹了一声。
江一思来想去,还是让心里的感慨脱口而出:“肃哥,你和嫂子这叫不叫昔日你对她爱搭不理,如今更是高攀不起。”
肃清和抽走他手里的名片,沉着脸把手里的药往他床上一扔,起身快步追出了病房门。
昔日的徐欣本就是他高攀不起的对象,他当初在学校里是考虑了太多自身家庭学业和工作的因素,才被迫选择对她的明里暗里的接近爱搭不理。
当初毕业选择留在国内工作,肃清和除了放心不下自家妈妈,他剩下最大的牵挂就是在慈理大学还要继续读两年的徐欣。
他没有忘记那个葵花男放下还要继续纠缠徐欣的狠话,他甚至觉得,只要有他默默守在徐欣身边,他就绝对不会让那个葵花男有机会欺负徐欣。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毕业晚会结束的那天,他没有早早回寝室,而是特意跑到徐欣常回寝室的那条路上,期盼能“巧遇”她,把一些来不及开口的决定,他想要当面告诉她。
——“我想了想,我愿意放弃保研出国的机会,留在国内。”为了你。
那句话他在桂花树下来来回回练习了不知道多少遍,那晚,却没有来得及说出口。
那天,离宵禁只有二十分钟了,他还是没有等到她。
明明是初夏的夜晚,夜风却是刺骨的寒凉。
拿到毕业证书和学位证书的第二天,他拖着行李箱慢吞吞地走出住了四年的寝室。
“肃哥,人事让我们今天下午过去报道,得快点走了。”江一背着包,红着眼眶催促道。
肃清和面部紧绷,脸上心事重重。
“肃哥?”江一偏头,日常困惑自家肃哥的沉默。
沉默了几秒,肃清和把行李箱拉杆往他手里一推,随即掉头开始爬楼梯。
“哎,你去哪儿?咋还往上爬了呢?”
爬到了寝室楼的最高的天台,肃清和放眼眺望着操场那边的南区寝室楼。
晨间的雾气缭绕,偌大的建筑群影影绰绰,却怎么也让人望不到尽头。
“肃哥,你干啥呢?快下来,不然三分钟后咱们辅导员院长都要来了!”
江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拖着两人的行李到了楼下,正拔着嗓子吼着天台上那个正要往前踏出一步的白衣青年。
肃清和闻声,低头,这才发现自己刚刚没注意脚下,差点面临踩空的险境。
“拿到了保研出国的名额,又同时拿到了可以进最大的建筑设计团队的offer,这让人艳羡的简历和工作,怎么会想不开要去跳天台?”室友一搅拌着咖啡,唏嘘不已。
正在敲昨天实验室报告的徐欣转过头,盯着室友一,“你说什么?”
“肃清和啊,咱们学校论坛底下的帖子都要炸了,管理员正在抓紧时间删帖子呢。”室友二端着切好的水果来,往两个室友的桌上各放了一盘。
“啪嗒——”徐欣扒拉在键盘上的手指的力度似乎要把键帽抠下来,这样的动作让室友一二不约而同毛骨悚然。
“大学四年到现在已经过了三年……”室友一试探地伸了伸脖子。
“感谢欣姐不杀之恩。”室友二抱拳,感激得热泪盈眶。
徐欣没空和她们掰扯,合上电脑,拽了把钥匙便冲出了寝室门。
剩下两个室友傻眼。
“她,这是做什么去了?”
“救,救人?”
“追,追男朋友?”原本一声不吭的室友三在上铺探了个脑袋出来,把其她两个室友吓得够呛。
……
帝都市二医院,此刻已经接近凌晨,换班的医生护士陆续到位,在走廊上移动着,正一步步走向自己负责的科室。
“肃清和!”
“徐欣。”
“你先说。”肃清和抿了抿唇,回想起当初自己下了天台,刚走到隔壁楼的食堂门口,就看见气喘吁吁,一头长卷发的徐欣恶狠狠地瞪着自己。
那时候也是这样,彼此叫了对方的名字。
——只是当时,肃清和看了眼自己的行李箱,内心有些紧张,一时不察,竟是说了一句:“不好意思,我有点赶时间。”
好不容易见到人平安松了一口气的徐欣一时语塞,原本气喘不匀,直接咳出了声。
肃清和皱眉,转身快步跑进食堂。
徐欣站在门口,有些哑然,赶时间也不必这样吧……她突然觉得自己一大早从宿舍这样跑过来是她继雨夜找他之后第二件愚蠢至极的事……
不可否认的是,她有点生气,但是转念一想,也对,人家肃清和都要出国读研了,也没必要浪费他宝贵的时间和自己说不清道不明了。
正感慨着,徐欣要放弃的时候,肃清和右手端着一杯热豆浆跑了出来。
怀里猝不及防被塞了一袋鸡蛋饼和一杯热豆浆的徐欣:……
“我……”徐欣张了张口,一时间看着他那长卷睫毛下的眼眸,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肃哥,咱们飞机要赶不上了。”买了早餐的江一出来,认真脸催促道。公司总部在帝都,得赶上十点的飞机才能在下午前到公司报道。
徐欣闻声,呐,要出国了嘛,行,自己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徐欣想到这里,费力地扯了扯嘴角,作势便要把手里的早餐往他手里塞。
“拿着吧。”肃清和见她脸上的避讳,一时间想要说出自己是去公司入职的话抛之脑后,心里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她在躲自己……她为什么要躲自己?
徐欣推拒早餐的手狠狠一顿,她敛了敛眼眸,不去看他饱含探究的眼睛,“毕业快乐。”
说完,徐欣便带着早餐,快步下楼,匆匆离开,正如她来时那般匆匆。
……
“肃清和!我说话,你有在听吗?”徐欣实在没想到,时隔两年多,他不耐烦自己的行为已经可以让人无语到这种地步了。
肃清和回过神,过去的遗憾,已经成为过去,这回,他一定不要再像上次那样。
如果说建筑设计的严谨一丝不苟关系到人们的生命财产的安全,那么此时此刻,挽回徐欣就是他看做和建筑设计一样重要的事情。
不对,份量可以比建筑设计更重一点。
“那你说,我刚刚说什么了?”徐欣冷着脸,死亡逼问。
好了,此刻肃清和心里的天平已经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