条手臂,辛渺依言用手环抱住他的头颅,楚留香深吸了一口气,深深地将头埋入她的怀里,就像是一个快渴死的人看见一片水源,扑入水中的样子。
她的怀抱是如此潮湿温软,是世界上最小的一汪温泉,他满足地沉溺其中,宁愿窒息而死。
辛渺没有想到自己能睡着,虽然是满心的沉甸甸的愁绪和困乏,但是她还是在不知不觉中沉沉睡去。
她在梦里所见并不是楚留香,而是一片巨大的水泽,上面浮着一轮耀眼的烈日,坐在水面上抬头张望,只感受到一阵剧烈的心悸与炙热,她的皮肤寸寸龟裂,被炙烤到焦黑,可是她却不能扑到身下的水泽中熄灭浑身的灼烫,波光粼粼的水面仿佛与她隔着一层无形的玻璃,近在咫尺却触摸不及。
辛渺感觉自己要被炼化了,正痛苦难当,奄奄一息时,那天上红红的太阳变成了一颗石头做的眼珠,微微发笑似的俯视着自己。
对水的渴望使得她从强烈的干渴中清醒,只觉得喉管干裂疼痛,等她一睁开眼,四周寂静得令人恍惚,辛渺心头一跳,猛地坐起身来。
只有她一个人躺在毯子上,篝火已经燃尽,楚留香给她轻轻裹上纱衣却没有惊醒她,如今人也不见了。
连骆驼也不在外面,这个空旷的洞穴里仿佛只剩她一个,辛渺狂奔着奔向洞口。
风暴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止的,往洞口灌入的沙子让出口被埋了一半,微微透出青白和朝阳的茜红色真是美妙绝伦,她眼望着那半边天空,脚下踩着形成一个斜向上坡度的沙堆往上攀爬,下面几尺深的地方还有成堆的疯狼尸体,但恐怕谁也看不出来。
楚留香在哪儿?
辛渺探出洞穴,眼前的景象使得她几乎是惊叫出声,疑心自己是还在梦中。
柔软起伏的沙丘下,折射着天空如镜子般平静的一汪海子,如梦如幻,珍贵得如同朝露,呈在金灿灿的沙地凹陷中。
楚留香的身影站在那清澈的海子中,他的上身赤裸着,宽厚结实的臂膀和后背上水珠连连,滚落在水面上,轻轻地荡起来一圈圈涟漪。
骆驼安然地在岸上饮水,圆而大的两双眼睛映着朝阳的晨辉。
楚留香仿佛听见了她心里在喊,忽然转过头来,他看起来那么健康,深色的皮肤上再次充盈了足够的血色,病邪终于还是离他远去,惊险而可怕的擦身而过。
看到这一幕,辛渺心上的石头好像才终于轰然的落地,她甚至要喜极而泣了,叫着他的名字冲下山坡,踩着水面扑入了他张开的臂膀怀抱中。
飞溅的晶莹水花扰乱了完整的朝霞,水面上的金红色都被扯得细碎,全部爬上了辛渺湿透的纱衣和她脸上。
楚留香用力得像是要把她的头按进自己胸口,亲眼看到胸膛内砰砰作响的心跳,他没有死,不论这是得益于老天爷的再度偏爱,还是辛渺对他的垂爱,楚留香只知道自己又活了过来,他的六腑经脉中充盈了饱足的精气,一个大病初愈的人把他的良药抱在怀里,唯有感恩,唯有狂喜,
他看辛渺的眼神温柔得无法再温柔,像是已经把自己这条小命的所有权都要给到她手里才能说明点什么,最后竟然只有吻着她的鬓发耳廓一遍遍呢喃:“你救了我,是你救了我。”
两个爱人如此失而复得,恨不得黏死对方,楚留香轻轻弓腰,宽大的手掌扶着她的腰抬着大腿把她架在身上,扛抱着一路把人抱到岸上,还不舍得放手,亲着她颈侧,下颌,去索取她嘴唇上的亲昵。
辛渺默许了他如狼犬似的标记,但在日光照耀在脸上的一瞬间,还是眯了眯眼,抚摸着他的脸侧:“该走了。”
但考虑到他大病初愈,还是轻声问:“能不能行?”
楚留香默不作声地发力,一把将她举起来放到骆驼背上,滴着水的发缕落在额头上,他眉峰一挑,洁白的牙齿格外显眼,故意反问:“你觉得呢?”
辛渺失笑,楚留香将她湿漉漉的裙角攥出了水,一点点往掌心里收,裙纱这么薄,下了水就全湿透了,攥出来的水一股顺着他发力时紧绷的小臂肌肉淌到手肘,辛渺按住大腿上透色的纱,瞪他一眼,不然楚留香真好像要亲自动手给她换衣服一样。
楚留香竟然登徒子似的迅速低头,在她膝盖上亲了一下,温热的嘴唇落在微凉湿润的皮肤上,辛渺的腿跟着一绷,被他攥在了手里。
他抓的是辛渺脚腕,又抬头冲她一笑,从骆驼身上的背包里掏出她的鞋给她套上:“这就走。”
隔着单薄的鞋面他还要捏一下辛渺的脚,总之确实是充满了小动作,看来的确是精力充沛极了。
“这沙漠里的这种海子是无根之水,我之前的一位朋友却说,这样魔鬼般的在大漠中随着风暴飘逸不定的水泡子,其实也是有运动行迹的,只是极少能有人能发觉其中规律。”
他们重新收拾行装上路,装满了水囊,辛渺回头看了一眼在沙丘中闪闪发光的水面,它见了阳光,真如朝露一般,迅速溜走,只这么一会儿功夫,水面就小了一半,只有一圈湿痕在沙子上留下了痕迹。
这些长了脚的泉水,在沙漠中飘动着,若是遇上迷路的旅人,那无疑是救命的神迹了。
辛渺方才已经喝了它,当这样无根的水与她合二为一,她甚至能感觉到它的来处与去处。
这既是一种神秘的感应,也是一种科学解释得通的原理,所谓无根之水,其实就是因为沙下有水道,这无垠大漠中的水道时常因为风暴而变化,地理环境很容易被改变,风沙或是被吹走,或是堆积,其下的水道便千变万化,顶上沙被吹走了,便积水成泉,或者被深埋地下,原本的沙漠绿洲便消失。
天底下都是水往低处流,石观音的迷谷,自然是水系最发达,能存留水道之宝地。
石观音未必能想到,她尝了一点点水,就已经能探出自己老巢的所在方位,在加上楚留香夜观星象定位辅助,她现在直驱而来,也终于受了一次天时地利的好处。
辛渺本来没打算和石观音玩奇兵天降这一套,但如此日夜兼程连日之后,她就能感到水系的存在了,天上也好像终于出现了生灵,不过显而易见,那高空上盘旋的鹰隼便是石观音所驯养的耳目和眼睛。
她驯养的鹰隼自然也比普通爪牙更难以控制,辛渺并不想要冒险,让任何人发现异常,因此她也没有试图像对待吐蕃人的鹰隼一样去尝试策反这些鸟儿。
事实证明,她是对的,远看时,这些飞鸟和她所见过的生灵并无不同,可是若是细看,就能发觉它们暴躁得异常,而且无论什么品种,肚腹处都有一片白花花的东西。
地面上行走的任何异常都无法躲过猛禽那天生的目力,尤其是大漠这种空旷得一切都能一眼被纳入视野的地利,这些天上的哨兵完全统治了这一带。
最近的时候,他们在一块巨大的岩石下屏息,哗哗扑动着翅膀的猛禽从天而降,落在他们头顶咫尺之距。
辛渺用了些法术才能完全藏匿行踪,她冒险探头观察时,惊悚地发现这只猛禽有着凶狠的猩红色双眼,它转身发出嘶哑的叫声,整个肚腹暴露在眼前,才让辛渺终于看清,原来它们肚子上白花花一片的东西,竟然是被掏空了五脏六腑,却还有森白的骨架暴露在外,挛缩的红色血肉被藏在羽毛下,骨架如同笼子一样锁着它们肚腹里闪着金属制品光泽的法器。
很邪的东西,辛渺顿时冒出冷汗,迅速避开。
她再次感受到了,那个央宗,简直就像个感染源,他所触碰到的所有东西都散发出一股强烈而难以祛除的邪恶腥臭。
和他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