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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节(2 / 3)

辛渺轻笑着,火舌攀着她的身体窜起来,将她淹没,仿佛已经将她变成这满池冤魂中的一个:“来吧,与你害死的每一个,都在这里了。”

楚留香带着两个妹妹逃出地宫,天色居然已经朦胧亮起来,他咬牙推开那紧闭的石门,却看见一个穿着僧袍的老人就站在门外的空地上,听见声音,他转过头,与楚留香对视。

央宗不定地捻着长长的佛珠,耷拉在眼皮上的眉毛轻轻一抖:“竟然让你们逃出来了。”

楚留香还未来得及说话,央宗将佛珠手串一甩,嘴里念着咒,手掌心一片黑气聚拢,朝着楚留香如黑龙般滚滚而来,他将二女推出去,以双掌为抗,只觉得寒霜刺骨,从手指一路蔓延到身体上,可是他心口却骤然一烫,一股强烈的气流顺着经脉上涌,楚留香大喝一声,顺势拍出,只觉得这玄而又玄的清炁冲身而出,直接就奔着央宗,一路冲散央宗发出的黑气。

“你!”央宗面色瞬息恐惧至极,只来得及说了一个字,这股清炁已经全部拍到了他身上,他啊啊狂叫着,身体上老迈的皮肉竟然变得更加松弛衰老,就只是这么一转眼的功夫,他像是被什么侵蚀了,被吸取了所有的生命力,将他身上的一把老骨头榨成了干柴,只剩空荡荡的皮肉挂在骨头架子上。

央宗仰面倒下,嘴角竟然溢出几丝乌黑如油般的血来,他猩红的眼球几乎脱眶而出,挣扎了两下,竟然就这样失去了气息。

楚留香是个不杀人的人,可是他已经决意要杀了央宗,这人世间活着的邪魔,若不杀了他,谁知道他将来还会作多大的孽?

可是面前的央宗并不是他杀的,楚留香恍然回想起之前,辛渺渡给他的那口清炁,央宗惧怕着天人,他甚至不敢直面面对,像一只食腐秃鹫一样盘旋在战场外,虎视眈眈的等待着结局。

辛渺的清炁以正压邪,如日升则月落,趋避日光的邪魔自然触之即死,如此便是天理伦常,本能的畏惧自己的天敌般躲避着的央宗,对楚留香故技重施,可是这邪气恶咒不仅进不了楚留香的身,还招致反噬。

他就这样死了。

楚留香只感觉他死的真的太轻易太滑稽,可是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央宗的尸体上浮起一层黑气,无火自燃,顷刻间将他烧成一堆炭灰。

楚留香将两个妹妹背一个抱一个,朝着日出的东方奔去,他眼中倒映着灿烂的朝霞,满心满眼只想着辛渺此刻安危。

而在地宫血池内,石观音已经被密密麻麻的冤魂所包围,她终于是感受到自己方才所说的阴煞之气,冲天的怨气已经变成有形的刀刃,这些并无实体的厉鬼披着一身鲜血淋漓与熊熊烈火,她们只是不断的靠近自己的仇人,伸出双手扼住她的脖子,紧紧的贴在她美丽的脸上,用恫吓的怨恨眼神淹没她。

石观音终于怕了,她终于感到恐惧,并且即将要被这恐惧所逼疯,她尖叫的声音听上去是那么的凄惨,那么的撕心裂肺,就像这些无辜惨死的冤魂生前哀鸣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她与她们形成共振,有着一模一样的恐惧,一模一样的痛苦。

她曾经多么享受这些少女的鲜血温热地淌过皮肤,用她们的青春热血来维持自己白皙光滑的皮囊,可是现在,她精心炮制的浴汤交织着血与火,滚烫地将她每一寸肌肤和筋肉都烧灼到卷曲焦黑,化为灰烬。

石观音的痛苦似乎没有维持太久,当然,辛渺也感觉自己奄奄一息,浑身都燃烧着火焰,可是烈焰倾身,她除了感受生命的迅速流失以外,却温暖而安然,像是意识混沌回归恬静的睡眠,一切都变得不再这么重要。

她可能是要和对方同归于尽了,一想到这里,她就累得再也不想睁开眼,或者是眼皮上黏着的血液变得太沉重,像一双手盖住她的眼。

幽魂如海水般飘荡,辛渺被这些无形的手缓缓托起,她无力的身躯软绵绵地随之涌动,脱离池面,高高地在血火之上,她垂下的手脚和发丝都鲜血淋漓,一滴一滴的坠落,被火光染成金色。

复仇的魂灵自幽冥而来,完成了使命之后,不遗余力的托举起辛渺垂死的躯体,要将她送还人间。

辛渺只觉得万籁俱寂,经过躯体上极致的痛苦之后,她此刻终于觉得自己可以安然休憩,一切声音,一切人间的留恋都离她而去,也许她已经透过死亡的帷幕看到了天地的归处,她一点也不抗拒,轻飘飘的,像是在梦中。

也许真的是梦,不然她怎么会看到重重莲花瓣,散发出淡淡的清香,飘曳着,一层层将她包裹起来,如同莲花包着莲子,又像是婴儿包着襁褓之中,那是很安心很舒适的感觉。

她的视角太神奇了,仿佛已经全知全能,看穿自己的皮肉骨髓血脉,在血火之中被炼化成玄而又玄的状态,既不能说是液体也不能说气体,只是一团流动的混沌,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而石观音已经被阴煞之气融化殆尽,幽魂则因果了结,沉而浊的向下沉降逐渐消散。

她还感觉到渠藏的存在,也是奇了怪了,他明明非人,此刻却越来越像个人,在莲花之中与她赤诚相对,他居然在微笑,而后又郁悒哀伤地淌下两行清泪,他这样的脸,乍然染上七情六欲,生动惊艳的不像话。

如果是平时,辛渺一定会感觉十分诧异震惊,但是此刻她心里非常平静,就算是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而且明明她才是人,但却更接近人们所理解的广义上的神仙,很难具体表述。

她的眼睛能‘看到’一切,一切水系经流之地,纵横千里南北,上下天地江山,任她遨游飘荡,自由无拘。

譬如此时此刻,边境两军将战,北戎人骑在马背上,马蹄阵阵轰隆如雷,奔驰在战场上,手上的利刃弯刀高举起来等待着收割性命,而城墙之上,严阵以待的士兵们屏息凝神,她看到了自己熟悉的人们——包拯和陆小凤此刻就在那城墙之上,陆小凤鲜艳的红披风照在银光凛冽的战甲外,很威武,还有展昭和白玉堂,他们也穿着全套的甲胄,看上去非常新鲜的造型,从来没有见过。

城墙上的投石机上面装载的不是石头,而是留着一截麻线尾巴的铁皮圆球。

几里之外的营帐中,辛渺看到一口棺材——广燕王姜元淮灵位。

广燕王,以前的世子,他死了?

辛渺看着许久未见的世子妃,应该是王妃,她终于还是回到了家人的身边,但如今她的丈夫却已经死了,被送进寺庙躲藏的小世子此刻在她的怀里,也许广燕王府所面对的朝廷上的最大的敌人已经完全没有了威胁,所以她们能够回来,但广燕王却躺在棺材里。

他看上去是死于战争,他穿着甲胄,身上的伤口隐藏在下方,但他的一条腿没有了。

他的王妃没有哭泣,也许是已经流干了眼泪,静静的抱着孩子在他的灵位前。

战争就是会有牺牲,但辛渺还是觉得一阵恍惚,广燕王的灵堂就在最前线,阙金卫的军旗在他的灵堂外迎风招展,却空无一人。

将士们抛下他们的主将奔往战场,在城墙内,沉默地攥着缰绳和长刀,听着敌人们的马蹄声冲来,他们会为了广燕王报仇的。

如今发号施令的人也在城墙上,是姜子靥。

他变得尤为苍白和瘦削,臂甲和额头上绑着白麻,绿色的眼珠此刻真如狼犬,战争和牺牲会将人的成长加速到一个史无前例的可怕程度,他看着北戎人杀来时腾起烟尘如海啸,像是完全静止。

顾惜朝将火把递到他的手边,少年一声不响地接过火把,亲自点燃火药的引线,投石机发出咯嘣巨响,轰的一声将火药投向远方,如同一颗小石子被顽皮的幼童抛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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