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萧如晔摇着扇子的动作一顿,值得救赎的东西,是因为它本身就挺拔。
他抬眸看着身姿清倦,仰头望月的人,眼尾一挑,弯唇笑了一下。
人亦如竹,其清也,其韧也,其直也。
随后他抬手枕在脑后,吹着夜风,桃花眼中映着满天星河,想到什么,轻叹一声。
“二哥以后不在宫中,孤寂寞难解啊。”
除了太子外,所有皇子弱冠之后,都要赐封出宫。
二哥不久前已及冠,父皇赐了这处府邸,不久之后便要搬出皇宫。
随后他又想到什么,起身看着身边之人,双目锃亮。
“二哥的乔迁宴准备怎么办,要不孤帮你办,肯定热闹无比!”
萧如彻看着那双兴致勃勃的亮眼,抬手揉了揉太阳穴,侧头睨他一眼,音色轻缓。
“二哥喜静,不打算办。”
“那怎么行呢!到时候我叫两个人来热闹热闹!”
萧如彻无奈叹了一口气,“随你。”
随后梦中场景一转,瞬间来到侯府后院。
只见一小姑娘穿着一件浅碧色衣裙,八九岁的模样,发髻两侧垂着同色流苏,随着她的动作,一晃一晃,煞是可爱。
她手中正拿着一个苹果,一边啃一边看着屋内说话的人,等对方说完后,她嚼着苹果含糊开口。
“唔,我们跟二表哥不太熟,贸然前去不合适啊。”
二表哥身体不好,很少出门走动,见面的机会屈指可数,故此不是很熟。
萧如晔侧头瞥她一眼,又看向拿着刀自顾自的在空中比划的人,嘴角一抽,拿着扇子敲了敲桌面,扬起下巴开口。
“孤说合适就合适,你们就当去玩玩,给你们二表哥撑场子!”
“行吧,到时候我们去看看。”
“记得带上贺礼。”
“带什么?”
“自己想。”
“哦。”
乔迁新居那日,萧如彻在府内摆了三桌酒宴,太子说要带人前来热闹,三桌应该足以坐下。
结果见到人时,他愣了一瞬。
只见阿晔左边跟着与他年纪相仿的锦衣少年,右边牵着一个红衣小姑娘。
果然叫了两个人来热闹热闹,人数精确,毫无夸张。
随后太子殿下大手一挥,又叫人来添了一桌,美其名曰,今日豪宴,一人一桌。
豪宴过后,几人登楼赏月,太子送了一盒暖玉棋子,叶小侯爷送了一套青瓷茶盏。
红衣小姑娘见状,摇头叹息一声,“好没新意。”
萧如晔顿时挑眉,看着她悠悠开口,“把你的新意拿出来瞧瞧。”
小姑娘杏眼一弯,轻哼一声,跑过去将随从手中的东西抱来,扬声开口。
“乔迁之喜,怎么能少的了酒呢,这坛酒可是老叶珍藏了十年的九酿春,要不我们打开尝尝!”
萧如晔冷笑一声,抬手将她手中的酒拿走,语气幽幽。
“我们能尝,你能看。”
那年京城一醉,星河欲转,少年把盏登楼,将壮志凌云嚎遍。
一人想要安定社稷,救民水火。
一人想要血染沙场,保家卫国。
一人想要踏遍山河,览尽繁华。
院中落叶飞舞,几人屋顶追逐,且将飞叶旋作剑,一剑轻挑万般难。
只是,少年不知风难追,那日燕难回。
萧如晔醉眼朦胧,猛然凑在斜倚横栏的人面前,喃喃开口。
“二哥刚刚怎么不喊自己的志向,你不想入朝为官,为父皇排忧解难?”
闻言,萧如彻转头看着他,眸光清滟,缓缓开口。
“阿晔的志向是天下?”
“那当然了,我生来便是太子,人人都告诉我要以天下为己任,我一直都在往他们期许的路上走。”
“那你自己呢,可想走那条路?”
萧如晔猛然一愣,周围长风瞬间将他吹醒,他将心中那点风声压下,抬眸俯看着天下万物,语调坚定。
“想,我生来便是太子,也将一直是万民期待的太子殿下。”
萧如彻弯眸笑了一下,随后缓步朝着楼台走去,一身月白色长衫清逸飘渺,一步一言。
“二哥此生只有三愿,一愿家人康健,二愿太子昌顺,三愿殿下临位,此三愿,不入仕途也想守护。”
“二哥心中可有想追寻的殿下?”
“唯有阿晔,吾愿赴汤蹈火,守阿晔太子之位。”
一败涂地
“轰隆”
窗外阵阵惊雷和着斜风细雨陡然落下,猛然将殿内之人惊醒。
萧如晔一下从床上坐起,额头冷汗涟涟,捂着胸口不断喘息,幽冷的桃花眼半含,眼中神色空茫,好似还沉浸在那场少年意气的梦中。
竹子……
阿晔,我喜欢竹子的,我想睡在那里……
为何钟情竹子?
风雪压我两三年,我笑风轻雪如棉,竹乃世间值得去救赎的东西,因为,它本身就挺拔。
他,本身就挺拔……
耳边亡人之声犹在,好似穿过时间的风雨来为自己辩驳。
殿外雨横风狂,雨滴不断打在檐瓦之上,发出一阵酣畅淋漓的声响。
他坐在空旷的宫殿中,任由冷风吹着披散的长发,一身散乱的衣衫寂静萧条,任凭肃杀的风雨吹彻时间洪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