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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1 / 1)

“小楼,见字如晤。暌违日久,不知谷中年岁几何?你我离时年少,而今各分天涯,草木萋萋。现临渊内忧外患,风雨欲来,茕茕踽踽,夜寐辗转,不复往日。”

曹若愚念着,余光瞥了瞥文恪,对方眼帘微垂,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继续念道:“今至故园,山间鹤鸣,偶遇一白发老人,手持拂尘,踏雪而来,见之如故,赠吾草种一颗,言来年东风来时,花开叶生,可许吾百岁安康。”

“微末情谊,寓意上佳,吾欲寄往谷中,愿君早乘东风,再住人间。若当重逢,愿海晏河清,太平无事,枫叶石上,与君把酒言欢。”

“书及至此,怆然泪下。与君世世为兄弟,更结来生未了因。”

念罢,曹若愚久久无言。

怆然泪下,乍看之下,真的很难和孙雪华那般冷静自持的人联系在一起。

可细细想来,未及弱冠,初任掌门,外有魔都祸乱,内有龃龉纷争,恩师故去,同袍神伤,挚友复生无期。年少时短暂的快乐时光,明明相去不过数载,却已恍若隔世,又教他如何不泪下呢?

“与君世世为兄弟,更结来生未了因。”文恪喃喃着,抿了下嘴唇,似是要哭,但很快便忍了下来。孙雪华之于他,先是掌门,再是师兄,言传身教多过于手足情深。不光是他,孙雪华对临渊众人乃至天下苍生,多是如此。他就像封魔大阵中那盏灼灼明灯,高悬于天,不断燃烧着自己的灵魂。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兄弟二字,于孙雪华而言,才是真正的难得的慰藉与支撑。

文恪清了清嗓子,接过曹若愚手中的信封:“这个给我保管,可以吗?”

“好。”

“我想当面交给小楼。”

“好。”

曹若愚一一答应,文恪又摸索了两下信封,果真找到那颗草种,小小的,米粒那么大,多年过去,依然饱满。

“这颗草种怎么办?”曹若愚问着,文恪默然:“也一起交给小楼吧。”

“好。”

曹若愚点了点头,又在屋子里转了转,搜寻着与孙雪华息息相关的物件。

他在一个存放衣物的木箱中,找到一件月白天青的剑袍,剑袍下,有一个四四方方的油纸包,还有一个用旧的荷包。

曹若愚微微一愣,比划了两下,道:“这剑袍虽是干净,但看身量,穿它的人年纪不大,最多十五六岁。”

文恪又去摸了摸,再看那剑袍肩上的红蕊白梅,道:“应该是大师兄年少时修行所穿。”

他蹲下身,摸到那个油纸包,打开来,是一本手抄书卷。曹若愚将油灯拿近了些,好让文恪看清。

“是大师兄的笔迹。”文恪眼睛快贴到书页上,逐字逐句地读着。

孙雪华写的是他本人。

写他出生时雪中鹤鸣,父母亲朋皆以此为祥瑞,寄以厚望,三岁即启蒙,风雨无阻。又写幼时淘气无赖,为村中大鹅追逐,不慎跌落塘中,幸得邻家姐姐相救,保全小命。再写磅礴大雨季节,救坠落雨燕一只,然其伤重未能存活,埋于田埂,立小碑记之。

“孙掌门小时候好可爱啊。”曹若愚笑着,文恪亦是莞尔:“那时候他才不到六岁,最是鸡飞狗跳的时候。”

他继续往下翻。

孙雪华很快就写到他上山学艺的日子。

他写家中变故,此身零丁,师门上下对他多有照拂,不吝关爱。又写顾青半夜带重浪翻墙下山买零嘴,回来后挤在他屋里分赃,被师父逮了个正着,几人一同被罚。孙雪华一人写了三个人的检讨书,被师父识破,又被罚抄三遍门规。

孙雪华再写临渊春试,有人在会场对他出言不逊,顾青和此人大吵一架,被师父禁言,后来春江水深,他的剑莫名失了控制,他从高空跌落,卷入旋涡之中,摔断了右腿。好在最后有惊无险,平安上岸,可惜他未能拔得头筹,只能屈居第二。没几天,顾青便因为与人打架,再被师父禁足。孙雪华拄着拐杖,去给她送饭,再替她抄了二十遍门规。待她吃完,孙雪华又一瘸一拐去探望重浪,据说那天打架他也在,只是他技不如人,不仅没占到上风,还受了伤,因祸得福,逃过被罚一劫。

“师妹爽快,师弟憨直,时时顾念于我,每每想起,难以割舍。”

书页外侧,有一行朱笔写的备注,似乎是孙雪华在提醒自己,莫要忘记这份情义。

倏然间,文恪明白了孙雪华的痛苦。

临渊于他,是家,顾青、孙重浪乃至门中众人,都是他的家人。可他的家即将分崩离析,维持这表面的平静,已是艰辛异常,而这份艰辛,恰恰是不可与家人言明的。

孙雪华,是害怕顾青他们为自己劳心劳力。年少时,师弟师妹可以用打架这种粗暴的方式,来为自己讨个公道,可长大后,便不能再让他们陷入被动的危险境地。

书页又悄无声息地翻过一页。

孙雪华写到了临渊初见薛闻笛。

“鸿鹄也,志高明德之士。”

数年后,孙雪华再度回忆起他的友人,如是写道。

文恪明显感觉到这里语气的不同。

孙雪华写他们竹林论剑,石上论道,薛闻笛向他讲述这一路走来所见所闻,讲那夜中明月,山中清泉,巷中野花,雪中茶香。

孙雪华自六岁上山,便没有再回到过红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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