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推测,第四块的轮廓应该和它是一样的,能够接在右边,也就是第二块固体下方。
这样合起来的话……
齐沅把手指轻轻托在作为底部的第三块固体上。
“像是……一颗心。”
说出话的瞬间,指尖传来一阵凉意,齐沅的眼前再次陷入一片黑暗。
也许是第三块固体在此前已经被折腾的不具有什么能量,这次反馈他并未感觉到痛苦,眼前很快恢复明朗,一抬眼就看到躺在病床上,憔悴的几乎只剩一把骨头的沈乐臻。
他鼻子插了氧气管,还是努力朝齐沅所在视角的方向笑了一下,空荡荡的病号服被压在白被下,薄得像一张纸。
“……照顾好爸爸妈妈和姐姐,让他们……开心。”他干裂的嘴唇起了皮,唇角渗出星星点点的血迹,两颊凹陷,颧骨突出,浑浊的眼神映着黄昏的最后一点光。
沙沙电波声嘈杂地响起。
逐渐暗下去的画面里,齐沅从窗户中看到模糊的倒影,听到他低弱下去的最后几个字。
“你……一定……会的,对吗?”
幻想乡(33)
齐沅从回忆的漩涡中脱出,对上谢临深邃的眼睛。
“你也看到反馈了吗?”
谢临闻言,微微点头:“有什么发现?”
“发现……”齐沅低头看向手中缺了一角的心。
这三块小固体都是凝胶状的物质,摸上去带着一点儿软度,轻飘飘的,此刻他握在手里却觉得格外沉重。
“你记不记得在赤红帝国讨论行动计划的时候,我问过沈笑莹关于她弟弟沈乐臻的事?”
“嗯?”
“根据沈笑莹所说,两年前,沈乐臻接受了脑瘤手术,并且在术后显得异常憔悴,这和刚才最后一次反馈中的样子相差不大,但是方才的反馈中,床头台历上显示的日期是一年半以前。”
“你是说……”
“我想,在当初的脑瘤手术过后,在沈笑莹未能和沈乐臻相见的这段时间,他恢复的其实并不好。”
“沈笑莹不是说过,她弟弟是脑瘤早期,可以治愈么。”
“她应该一直被蒙在鼓里。”齐沅沉吟,反馈中病床上沈乐臻极差的状态,或是前几次反馈中屡次提到的“时间不多了”无一不彰显他是个将死之人的事实。
“他真实的身体状况,他自己,包括他父母应该都是知道的。”
问题在于,为什么沈笑莹会说在一年前见到沈乐臻的时候,他的状态很好呢?
起先,齐沅对这一点的真实性是抱有疑惑的,也推测过那也许是沈笑莹处于极度悲痛下产生的一些保护自己的幻觉。
但是在第三次反馈后,在他终于意识到存在于三次反馈里共同的违和感来源于何后,他打消了这样的想法。
他想,沈笑莹确实在一年前在医院里见到了唇红齿白、健康有活力的沈乐臻,正如这个在黄昏时分进出卧室和他们玩游戏的小男孩。
但他并不是真正的沈乐臻。
“魇境之中的反馈,来源于曾经发生的真实场景在魇境之中的投射,对吧?”齐沅看向谢临。
谢临颔首,示意齐沅继续。
“在此之前,我们遗漏了一个致命点。三段反馈的形式很像沈乐臻一人的独白,也因此,我们忽略了一个问题。”
“我们所看到的景象,并不是沈乐臻本人的视角。”
前两段反馈中,沈乐臻的视线就一直落在一处。虽然话语间没有对话感,但通过视线其实也能分辨出他并不是在自言自语,而是在朝某个人讲话。
存在于病房里的第二个人,正是三段反馈里共同的,违和感的来源。
而这个人是谁呢?
最后一段反馈给了齐沅答案。
在这次反馈结束前夕,齐沅在窗户的倒影上看到自己所在位置的人影。
那是另一个小男孩。
谢临明显也想起了那一闪而过的倒影,眼睛微微眯起来。
“你的意思是,现在的魇主……”谢临眯起眼睛,目光一瞬显得有些危险,“沈家确实在做这方面的研究。据我了解,那个研究需要参与者和实验体长时间生活在一起,以获得大量数据。没想到他们竟然舍得让儿子参与进来。”
“这样一来,那些黑色小方块、电波声、以及为什么这种数码构建的虚拟世界会出现在魇境之中就能得到充分的解释了。”齐沅捏了捏手上残缺的心,“只是,如果真正的沈乐臻已经去世,为什么这个魇境还能够维持到现在呢?没记错的话,非生命体不具有承载魇境的能力吧?”
谢临盯着他手中的那颗心看了一会儿。
“理论上是这样。”他说,“但是这个魇境的实际情况恐怕比我们想的复杂得多。”
这其中恐怕包含了不止一个“人”的,不同的执念。
“总之,在下个黄昏前,我们最好赶快找到沈笑莹,和她……”
齐沅前脚刚下床,后脚就听见一阵锣鼓喧天般的轰鸣。
房顶传来一阵又一阵的震动,他和谢临不约而同抬了头,却在瞬间被固定住视线,失去了任何行动力。
皮开肉绽的撕裂痛已经经历太多次,这一次即使是身体弱些的齐沅都已经逐渐感到麻木般的平静,两只胖乎乎的大手把他们紧紧抓出房间。
“约尔!你不是嫁给…图坦卡蒙了…吗,怎么会在琳…的卧室,这样不合…规矩!”沈乐臻把玩偶娃娃齐沅高高举起,凑他脸上深深吸了一口,疑惑道:“你身上的…味道变了,约尔。你好像…真正变成一只…吸血鬼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