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还需谨慎行事,从长计议。”孟阳的声音不自觉压低,一张脸都因为过分激动而涨红。
朝廷官员往往以五品为界,而知州刚好官居五品,乃是有资格入宫赴宴的品级,地位举足轻重,若不能一击即中,他们下半生要么亡命天涯,要么身陷囹圄,总归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他到底是读圣贤书长大的,天生一分仁心,若有机会帮助百姓消灭贪官和恶霸,自然求之不得。
只是这种事情很容易误伤,目前他们对本地知州的了解也仅限于一个萍水相逢的船夫,并不能因为那么几句话就断定对方有罪……
如何搜罗证据,又该如何递交朝廷,若对方在朝堂之内另有接应又当如何?是否该煽动民意……
孟阳的脑筋转得飞快,思维瞬间放出去好远,俨然已经想到接下来几步、十几步该怎么走了。
他越想越紧张,越紧张就越激动,越激动了便越兴奋,脊背上悄然沁出一层薄汗。
这不就是自己写在话本中的,梦寐以求的行侠仗义吗?
这可真是,真是太刺激了!
白星的想法很简单粗暴,但绝对有效:
查找赃款。
官员俸禄有限,即便有朝廷变相补贴各种冰敬、碳敬等,中层官员的生活也不过中等偏上而已。
官员生活清贫,他未必能干;但若一个官员骄奢淫逸,那必定有猫腻!
判断官员政绩如何、品性如何是朝廷的事,他们不懂,也做不来,但衡量一名官员是否贪赃枉法,却很容易。
孟阳觉得没毛病。
只是这种事他做不来,于是三人当即简单粗暴地分工:
白星和廖雁身手好,就负责盯梢、潜入和查找,而孟阳天生自带一股亲和,就借着观光之名去城中逛游,随便跟老百姓们聊聊天:官员是否合格,底下的老百姓心里自有一杆秤。
得亏黄永寿不在现场,不然只怕憋屈的要吐血。
恐怕他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到,自己不过是起了爱才之心想招揽,一番举动却反而惹祸上身。
看着原封不动退回来的银子,黄永寿并没有多少惊讶。
人才嘛,自然有人才的骄傲,不然若都像那些庸才一样呼之即来挥之即去还有什么趣儿?
且白鹞子和折翅雁素有桀骜不驯的名声在外,拒绝也在情理之中。
见他没有生气,那前去传话的心腹暗自松了口气,旋即又替自家主人委屈。
“只是,只是那几人拿乔太过,俨然没将咱们玉湖山庄放在眼里。”
这些年玉湖山庄如日中天,走在外头谁不卖他们三分颜面?哪怕心里不高兴,面子总还要做起来的。
那两个什么雁啊什么鸟儿的,不过就是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竟也敢如此无礼,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话音未落,黄永寿的眼睛就看过来了。
那人本能地打了个哆嗦,刷地跪到地上,“小人该死,小人多嘴了。”
“你是多嘴,”黄永寿冷笑道,“你是觉得自己被下了面子吧。”
那人冷汗涔涔却也不敢抬手去擦,更不敢替自己辩解,只是一下下磕头不止。
“滚下去领二十板子。”黄永寿懒得看他做戏,又叫了另一个人来,“明天换你去客栈,银子加倍。”
这世上没有什么是钱买不到的,若有,肯定是因为钱不够!
更啦!
“父亲让你们去的?”黄世昌盯着被打开的箱子, 拧着眉头道。
“是,小人不敢欺瞒少庄主,确实是庄主吩咐的。”被堵住的几人赌咒发誓道。
日光正好, 晒得那一大箱银锭闪闪发亮, 雪白的光晃得人头晕目眩。
足足两千两……
黄世昌捏着扇子的指骨白了又白,思绪翻飞, 心中起伏不定。
他这两天情绪不佳,倒没有出去, 只在庄子里瞎逛, 无意中发现几人行色匆匆, 便喝住了问话, 没想到……
父亲竟然要招揽他们!
见黄世昌没有继续发难,领头那人便道:“庄主吩咐的事, 小人不敢怠慢,若少庄主无事,那小人……”
黄世昌骤然回神, 很有点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那几人如逢大赦,麻溜儿抱着箱子跑了。
眼见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假山后, 黄世昌的心腹这才不忿道:“并非小人僭越, 只是庄主明知您与那几人起了龃龉, 却还这般拉拢, 来日岂非叫您难做?”
虽说如今玉湖山庄是黄永寿说了算, 但他总有一天要老要死, 眼前的一切还不都是黄世昌的?所以底下许多心思活动的仆从, 早就替自己找好了下家。
“大胆!”黄世昌呵斥道,“这话也是你能说的?”
心腹缩了缩脖子,熟练地认错, 可见自家主人并未进一步责罚,便又暗自松了口气,知道自己是说到点子上了。
黄世昌眉头紧锁,一言不发,可内心却并不像表面这样平静。
正如心腹所言,父亲明知他与那几人不睦还这样堂而皇之的拉拢,却将自己置于何地?
若那几人心高气傲不受招揽倒也罢了,若真加入玉湖山庄,难不成还要将他们奉为座上宾?
不行……
黄世昌手指一紧,将名家作画的折扇一掰两段。
随从整齐的抖了下。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忽道:“出来吧。”
几个随从一愣,就见路边花丛一阵抖动,自家大小姐竟顶着几片花瓣跳了出来,便都慌忙低头行礼问好。
黄娇娇不理他们,叉着腰,重重哼了声,“爹太过分了!”
她闲来无事,才刚正逛园子呢,谁知远远就见兄长与人说话,一时起意想吓他一下,谁知靠近后却听了这话,心里顿时不痛快起来。
“你这样成何体统。”黄世昌见她在花丛中折腾的头发都乱了,不禁叹了口气,又伸手将她发间花瓣取下。
黄娇娇抱着他的胳膊晃了几下,撒着娇道:“哥,你怎么不拦下他们!”
黄世昌掐了掐她的脸,叹道:“这是父亲的意思。”
“爹不讲理!”黄娇娇跺了跺脚,气道,“他骗人,说好了要给我出气的。”
可转头竟要给他们送银子,这算出的哪门子气?
黄世昌的睫毛抖了下,视线微微下垂,“冤家宜解不宜结,况且他们年少成名,若能……”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听黄娇娇怒道:“分明是他们不识抬举,年少成名的多着呢,哥不也是么?难道咱们还怕了他们不成?日后若真来了玉湖山庄,一个礼贤下士的帽子扣下来,莫非还要叫你伺候他们?”
这话算是说进黄世昌心里去了。
他闻言皱了皱眉,“话虽如此,这是爹的意思。”
有些话,下人能说,妹妹能说,唯独他……不便开口。
黄娇娇乃是顺风顺水长大的,这辈子除了没娘之外,堪称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从上到下何曾有人违逆过半分!
她只要一想到曾经不给自己面子的那几个人可能到玉湖山庄来,就浑身难受!
“我看爹是老糊涂了!”她气道。
黄世昌扬了扬眉毛,没出声。
黄娇娇顺手掐了几朵花,撒气似的将它们撕扯成碎片,眼珠一转,忽计上心来,“我可咽不下这口气。”
都是亲兄妹,谁不知道谁呀,黄世昌一看她这个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