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碎的高楼大厦坍塌碎石被定格在半空中,掠过天穹坠毁的战舰也凝固在了原地。所有轰鸣喧嚣战火哗然, 都在倏忽间消失了。
这一方末日般的空间内只剩下了死寂。
绝对的、安静的死寂。
就仿佛她仅仅只是身处一场全息模拟出来的战场, 而非真正的现实。
猞就好像被相机定格了动作一般, 浑身上下都僵硬在了原地, 只有眼球还能动弹, 连流淌下来的血珠都停在了脸颊边上。
就在这人还在拼尽全力想要微微动弹一下自己的小拇指时, 那阵奇异的蜂鸣声,再度响了起来。
——旁边的空间被撕开了一道裂隙。
一道金灿灿的, 从中迸冒出无尽柔和灿烂好似日光的裂隙。
简直就像是从另一个时空另一个次元穿梭而到来的奇迹,又或者是濒死才会出现的幻觉,而绝非真实。
从那道金灿灿裂隙中,最先伸-出来的是双莹白纤细的手臂。
好似漫画中的人物完成了从纸质到现实的穿梭,华光大盛的身影双手按着缝隙边缘,如同林间麋鹿般轻巧地一跃,就那么从裂隙中现身,漂浮在了半空中。
是完全态的、本体形象的、成年状的至高神。
纤薄的日光与月光交缠,后脊椎骨处柔软飘荡着毛茸茸的、庞大好似天鹅绒般的三对雪白羽翼,几乎要把整个神躯都笼罩住。
神不戴面具也未曾笼上纱巾,面孔却模糊不清,分明轻盈秀丽得紧,移开眼神就好像记不得具体形貌。只剩下那双煜煜生辉的、像是投射出无数星云与宇宙的金瞳,灿烂到让人不敢直视。
在她脑后,是悬浮的荆棘状的冠冕,繁复犹如流动黄金般分不出质感,更不带任何支撑,随着长长的、圣洁的雪白发丝飘荡流淌下来,末尾化为虚无缥缈的光点。
就连发出的叹息,都像是从另一个世界吹拂过来的风。
“哎呀,”符皎理了理自己毛乎乎的、柔软的翅膀,目光落到了半死不活的猞身上,“怎么搞成这幅样子了,小猫。”
猞吐不出声音来,只是徒劳地睁大眼,看着那位神祇伸-出手,按住了她的肩膀。
暖融融的、温热的能量顷刻间顺着经络往下流淌,仿佛温泉般驱散所有痛苦与绝望,给人以难以言喻的安心感。在纯粹的、平静的神力治愈之下,连残缺不全的身躯都在愈合净化,金属义肢的神经也重新与大脑链接。
万世沉-沦之际,就仿佛眼前的存在,是昏沉末日里唯一不可替代的救赎。
“来得稍微有点晚,没办法啊,得调整一下本体”至高神有些无奈地呼出一口气,若有所思地环顾四周,最后抬起眼眸,看向那近在咫尺的天穹巨口,“本来以为不会这么快的,真是沉不住气的年轻人啊。”
说着,她向着虚空中迈出了半步。
羽翼振动留下水面般涟漪的光斑。
面前一切场景都仿佛只是造物主的游戏,她轻轻挥手,就拨走了遮蔽视线的、停留在坠毁那一刻的沉重战舰。
分明如此柔和,如此灿烂的纤细身影,直直对上了面前将要吞噬整座星系的巨怪。伪神触-须猛然间颤-抖起来,无数双滑溜溜的眼瞳仓皇失措地转移视线,似乎光是看那神祇一眼都要灼痛视网膜。
祂拼命挣-扎,七鳃鳗般的巨口发出无声的、惨烈的哀求与嚎叫,却无法在已然凝滞的时空中活动哪怕半厘米。
“很过分喔。”
至高神唇-瓣微动,轻描淡写地笑着:“如果只是寻常闹一闹,我说不定还会怜爱你一下——毕竟虽然亲代隔得比较远,但你依然算是我的嗯,神眷?”
说着,符皎为难地抵着下巴,笑了一下:“就是有点劣质呢,看起来情绪不太稳定。”
万物沉寂,那无数双眼瞳的怪物发不出哀鸣。
至高神的话落进混沌无序的城市里,似乎也没想着会有什么回应。
她只是慢条斯理地捻了捻指尖的血丝,平淡且柔和地微微颔首,似如同闲聊般开口:“你知道,神和伪神的区别在于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