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此刻,就摇摇晃晃地站在这里最高的悬崖上,独自一人。
“”
他身上还穿着早上的衣服,简单甚至称得上简陋的白衣白裤,单薄而经不住风吹。
少年环顾四周,有些疑虑地摇了摇头,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了冷。
这里是哪里?
他现在不是应该在森林里往那中心大湖走,准备抓今晚的食材煮鱼汤吗。
又是那些穷追不舍的族人把他绑来的吗?可是他现在在哪?符皎呢?符皎又在哪?
雪发羽耳的少年踉跄着走了几步,目光警惕而疑虑地环顾四周,终于在前面一棵歪脖子枯树的树干上,看见了一道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白色。
那是一条被挂在枝丫上飘飞的雪白围巾,看起来很厚实,也很保暖。
几乎是下意识的,他迈动步伐匆忙跑向那棵歪脖子树,紧张到手忙脚乱地摘下围巾给自己围上。
对于现在的他来说,这条围巾实在是太宽大了,宽大到甚至耷拉到了他的腰间。但被暖融融的毛毛包裹着,灯抱影终于感觉到了一丝温暖和安心,忍不住低下头把脸埋到围巾里蹭了蹭。
好歹是不冷了。
围好了围巾,小狮鹫张开翅膀从悬崖之上滑行而下,轻捷地在半空中盘旋向前。过长的围巾在他身后刷啦啦地飘飞着,在天地间一片黑沉沉雾蒙蒙的世界里,他披着白衣白裤,实在是太显眼了些。
飞了半天,也没能在那死气沉沉的荒原和无数尸体之中看见活物,倒是他开始气喘吁吁了起来。
这样可不行,这鬼地方估计没什么食物可以找,必须得保留体力才行。
况且看这种天气,一会儿说不定要下酸雨。试试看能不能找到藏身的地方吧。石洞,或者山洞什么的。
他降落在荒原上,眼底的忧心忡忡和疑虑依旧未曾散去,心中不安感越发浓重。
后背一阵阵地发着冷,仿佛是野兽的本能在警告他。
有人在看着他。
有人在一直看着他。
倒退万年
灯抱影不知道这鬼地方到底发生什么了。
他徒劳地走了将近一个小时, 硬是连半点能充当暂时庇护所的地方都看不见。
就在他深思自己要不要干脆把那些巨大兽尸挖空钻进去的时候,从漆黑昏沉的地平线那边,终于出现了一个人影。
充斥着炽热光芒的、只有一个高大轮廓的、散发着无尽光和热的身影。
废土时代的太阳也是虚弱昏沉的黯淡橙色,他还从未见过这般如恒星抑或滚烫陨石般璀璨夺目的影子, 甚至每走一步就会留下灿烂的光纹, 分明没有五官和身体细节, 却无端让人感觉到安全。
就像是能燃尽一切晦暗的烈火和炽光, 刺得周围雾霭都唯恐避之而不及。
灯抱影下意识伸手想摸怀里的匕首,但他怀里时常备着的武器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向来缺失安全感的小狮鹫蹙眉,浑身肌肉陡然间绷紧, 一双兽瞳凶光毕露, 眼看着远处那个人影越走越近。
最后, 他甚至能感觉到那股滚烫的气浪, 从祂身上席卷而来, 落进眼里。
这是什么东西。
是人吗?人怎么会只有无尽光热组成的灿烂轮廓?怎么会有比太阳还刺目的眼瞳。
那双金灿灿的、掩藏在光芒内依旧清晰分明的、如同熔炼黄金般的眼睛,就这么直勾勾地落在他身上。
以至于小狮鹫不得不低下头,才能避开那几乎刺目的目光。
但即便如此,年轻的少年还是蹙着眉呲出了獠牙,身躯重心放低,做出了戒备的、准备攻击的动作。
“”
光影身量极高, 低头望着白金发色的少年, 呼出一口气, 捏了捏眉心。
祂声音重叠杂音如同从极远的地方传过来, 落进耳朵里还带着共鸣般的震颤。
“跟我走。”那光影相当言简意赅地如此说。
这跟无缘无故就有个明显不是人的东西冲上来要抢劫一样, 灯抱影简直听得莫名其妙, 不仅丝毫没有过去的意思,甚至毫不犹豫地伸出了脊椎骨后的羽翼。即便没有可以攻击的刀刃或匕首, 他的羽翼亦能在某些条件下变得锋利轻捷,充当武器使用。
不过很显然,幼年狮鹫的威胁并不致命,甚至不足以让对面的奇怪存在放在眼里。
祂只是抬头看了看天色,看起来好像颇有些无可奈何的意思,随后微微抬手。
大概只是想确认一下时间,但在无缘无故与家人分离被送到奇怪的地方、精神高度紧张的灯抱影眼里,抬手就是攻击的前兆。
年轻气盛的幼崽不懂什么是战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少年只知道要抢占先机。
羽翼破风的响顷刻间卷来,鎏金色竖瞳映着光径直劈砍而来。灯抱影用了十成十的力道和速度,似乎也知道自己跟对方的实力差距太大,没什么胜利的可能——
但他没想到差距会这么大。
就好像提前知道他要做什么似的,光影只是蹙着眉——大抵是蹙着眉——不耐且轻描淡写地伸手,在锋利羽翼边缘剐上要害位置之前猛一收力,连攻击速度都看不清的小狮鹫闷哼一声,整个人在半空中就被卡住了脖子,冲击力赫然减缓。
荒原之上重新死寂下来,少年瞳孔微缩成针孔般形状,不甘心且惊恐地挣-扎着,又被卡住了气管。
呼吸被人以粗暴的方式堵住,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身后的羽翼卸了力道,重又变得绵软起来。
“我们没太多时间,现在,听好我说话。”
见幼崽狮鹫喘息着挣-扎又要把自己的体力全耗光,光影微微蹙着眉一松手,小狮鹫啪叽一下摔落回地面,恼羞成怒地抬起头。
然后,他听见祂淡淡地、居高临下地做了一个整理衣袖的动作,低声道:“我知道在哪里找神找符皎。你要是还想找到她,就跟我走。”
这一句话落进耳朵里,刚刚还狼狈得想要爬起来的灯抱影陡然间抬起头,眼底亮起一瞬希冀的光。
“你说你知道她在哪?”他匆匆站起来,“她还好吗?她”
“比你好。”光影平静地如此说道。
灯抱影:“”
不过光影看起来也不欲同他交流太多,转身便走。灯抱影见状虽然满心不忿,但还是不得不拍拍身上的土爬了起来,几步小跑着追上光影的步伐。后者走了几步,突然想起来了什么,回过头。
小狮鹫还以为祂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他,茫然抬起头,却被一双滚烫光芒的、依稀可见修长的手掌拽住了雪白围巾,恶劣而轻微地摸了摸又扯了扯。
“啊,”光影轻声感叹,“真是熟悉的手感。”
小狮鹫:“?”
他狐疑地后退几步,像保护自己珍宝一样把围巾末端揣进怀里,警惕地看着高出他整整两三头的光影。
后者没说话,又好像是促狭地笑了一下,这才冷冰冰地转过头,继续往前走。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跟着光影走,好像速度快了很多。
刚刚花了一个多小时的路程,就这么走了几十分钟,就又返回了他刚刚苏醒的地方。
这片荒原最高处的山崖。
山崖峭壁陡生,光影带着他穿过无数巨大的丑陋兽尸。灯抱影看见那些兽尸已经开始缓慢地化为齑粉,如同干枯的失去养分的树叶,风一吹就要消散。
“这些是什么?”他忍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