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里,惨白的灯光毫无温度地洒在每一个角落。周竟赶到时,却被告知病人不在这儿。
小林气喘吁吁地跑来,额头上满是汗珠,急促地说:“秦松云被转去了林父的同一家私人医院了。”
“想办法让我进去医院。”周竟眉头紧皱,心急如焚。
“好。”小林应道。
三天后,私人医院的加护病房里,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压抑气息。秦松云缓缓醒了过来,全身仿佛被熊熊烈火灼烧,每一寸肌肤都在叫嚣着剧痛。她恍惚记起车祸发生时,那炙热的火焰瞬间将她吞噬,那种绝望与恐惧再次涌上心头。
此时,林父来到秦松云的病床前。看着全身被纱布包裹,连脸都未能幸免的秦松云,他的眼神里没有一丝怜悯,只有冰冷的恨意。
林父艰难地开口:“阿云,你放心,我通知了医生一定会让他们尽全力救治你的。”
秦松云看着眼前这个陪伴了近十年的丈夫,听到这句话,却突然感觉浑身如坠冰窖。
“你现在是不是觉得很痛?你放心,接下来你所有的治疗,我都通知了不给你使用麻醉。我让你好好记住这份痛。”林父的声音依旧轻柔,却像恶魔的低语。
接着,他从怀里掏出手机,打开相机,举到了她的面前。秦松云这才恍惚感觉到,脸上的灼烧感比身体更甚。她看到,自己毁容了。
林父收回手机,慢悠悠地说:“我都有点迫不及待看见你纱布拆下来的模样了。”
秦松云痛苦地闭上眼,她知道,林父在惩罚她的出轨,他要让她生不如死。
“你这一生最爱的就是美,而我也最爱你了,所以我一定要让你活着亲眼看到自己拆开纱布后的模样。让你也体会一下失去最爱东西的滋味。”林父笑着说完,而后又慢吞吞地起身,留下一脸痛苦的秦松云,转身走出病房。
当天深夜,周竟穿着白大褂,在小林安插的眼线掩护下,小心翼翼地来到秦松云的病房。
秦松云因为疼痛一直清醒着,看到周竟的瞬间,黯淡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光亮。
周竟来到她身旁站定,看着她浑身缠满纱布,带着呼吸面罩,眼中闪过一丝惋惜。
“秦小姐,我是周竟。”他轻声说道。
秦松云努力眨了一下眼睛,而后用眼神示意自己的呼吸面罩,嘴里还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周竟附身凑过去,才听清秦松云的低语:“呼吸取…说话…”
“秦小姐,现在取下呼吸面罩会有危险,我可以等你好起来再过来看你。”周竟心里清楚,这次混进来实属不易,可看到秦松云这般模样,实在有些不忍心。
但秦松云却坚定地摇了摇头,眼神直直地盯着周竟,满是急切。
“那我给你取下,你先说,如果觉得不舒服,就可以摇头示意,我再给你戴上。”周竟试图和她商量。
秦松云这才点了点头。
周竟把事先准备好的针孔摄像头打开,然后小心翼翼地取下秦松云的呼吸面罩。
秦松云深吸一口气,面部传来钻心的疼痛,肺里也像是被无数根针扎着,可她还是强忍着痛苦,缓缓开口,语速极慢:“杀害林兮的凶手…是杨舒年。”
周竟心里一惊,果然如他所料,林兮的死和杨舒年脱不了干系。
“他在很早…就开始…给林兮下药…控制她让她得了抑郁症…精神错乱…这…才让她想不开…自杀死掉…”
“你有证据吗?”周竟连忙开口询问。
秦松云突然沉默了,就在周竟以为她是不是因为呼吸困难不舒服时,她突然间笑了。因为整张脸都被纱布包裹住,周竟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听见她艰难地从喉咙里发出闷闷的笑声。
“我这一生,太过可笑,小兮当初跟我说她喜欢上那人时,我还可笑的以为是他太有魅力”秦松云的声音带着自嘲与悔恨,“因此,我抱着一份私心对她冷嘲热讽,贬低至极,甚至甚至幻想过她怎么不去死。”
“所以当我…亲眼看到杨舒年给她下药时…我没有阻止呵呵…我甚至甚至在窃喜…”
周竟震惊不已,没想到秦松云居然亲眼所见,看到自己的继女被人下药,她竟能做到无动于衷,甚至隐瞒至今。
“现在想想…我最对不起的不是自己而是她啊…”秦松云的声音带着哭腔,“我我很后悔…咳咳咳…”她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声,脸上满是痛苦。
“我帮你戴上呼吸面罩吧。”周竟紧急开口。
“不咳…不…”秦松云拒绝了,缓了缓继续开口,这个时候她的语速突然加快了,话也变得顺畅起来,仿佛要用尽全身的力气一般。
“她父亲因为我的缘故,对她冷漠至极,她在外面被那人折磨的得了抑郁症,在林家又有谁真的关心过她。”
“她就是个保姆生的,被亲生父亲讨厌,被亲姐妹孤立,被我这个继母所嫉妒不容,到最后还被心爱之人下药折磨到连命都没了,想想我真的后悔啊,是我是我害了她啊是我”
秦松云越说声音越低,面上的表情也越来越痛苦,周竟看着她这副模样,心里涌出一阵酸胀,他一向心软,这一瞬间居然有些不知道应该同情谁又或是憎恨谁了。
“是我不长眼啊所以请你务必将渣男…绳之以法…”秦松云的眼神里满是恳切。
“好,我答应你。”周竟坚定地看着她答应道。而后他准备将手中的面罩替秦松云重新戴上。
但就在他的手伸到她面前时,秦松云却把头偏了过去。
“求…你…让我…走”
“我去那边跟她跟她…说句…对”秦松云的声音微弱却坚定。
“滴————”
突然机器中的心电图上传来一阵尖锐的声音。
周竟立刻把呼吸面罩给她戴了上去,但是已经晚了。
秦松云彻底闭上了眼,她的那句“对不起”终究还是要留到跟林兮当面说了。
周竟默默按停了录像键,替她盖了盖被子。缓了缓,才打开门走了出去。
他心想,也好,她这么痛苦,脸也毁了,活着也许会更难受吧。
等他走出门后,那些值班的护士才发觉病房的动静,纷纷从他的面前匆忙跑了过去…
周竟只觉心里一阵烦闷,他望着医院走廊那惨白的灯光,快步走了出去。等他出来医院后,深吸一口气,站在角落的吸烟处点燃了一根烟,默默地抽着。忽然,有个小女孩踉跄着跑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幅画。
“囡囡,那里是吸烟区,快点进来啦。”小女孩的父亲跟在身后喊。
这时,小女孩突然一把抱住周竟的大腿,把他吓了一跳,赶紧掐灭了烟头。而小女孩的父亲追了过去,把人从他腿上扒拉开。
“不好意思啊,小孩子不懂事。”
“没事。”
“爸爸,快看,我把对妈妈说的话,都画在了这幅画里了,你说她在那边收到了能看得懂吗?”
“囡囡,当然可以了,你画的是一家三口,这个是爸爸,这个是你,这个最漂亮的是妈妈”
周竟把空间留给了这对父女,自己走了出去。身后的爸爸似乎还在和女儿解释着什么,只是他已经无心再听了。
小林远远地看到周竟出来,立刻替他打开车门。周竟坐进了车里。
“周总,还顺利吗?我刚刚远远看到你在门口那似乎有什么动静,没事吧。”
小林的声音从前排响起,他准备开口,脑子里突然间回想起刚刚小女孩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