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我伏上她肩头,得寸进尺,“那我能不能、能不能再要一个阿翁?”
&esp;&esp;“这与我无关。”她含笑推开我,目光落在不远处垂钓的男人身上,“你自个去问他。”
&esp;&esp;那男人闻我话,却是看也不看我,只将鱼竿提起,将钓来的鱼放入筐中,方慢里斯条道,“我的妻子是你阿母,那我还能是你什么!”
&esp;&esp;我们一家的秘密自不为外人晓。
&esp;&esp;只是在景泰三十年的泰山封禅后,当阿母改年号“沉璧”后,相比百官俱惊,我要平静许多。
&esp;&esp;泰山归来,阿母的身子又开始不太好。便将政务慢慢挪到我手,她同阿翁前往建章宫养病。
&esp;&esp;于是,有些事群臣便通过我递话。
&esp;&esp;譬如有部分臣子,并不同意将年号改为“沉璧”,要我劝阿母收回成命。理由再明显不过,此二字,乃罪臣苏彦之表字。
&esp;&esp;一国之年号,如何能用一个罪臣的字!
&esp;&esp;我颔首应是,反问,“一国之年号,如何能用一个罪臣的字?难不成陛下昏庸了吗?”
&esp;&esp;群臣不敢接话,只道“陛下英明。”
&esp;&esp;我再次应首,“是啊,陛下英明。”
&esp;&esp;宣室殿中臣子面面相觑,朝野中百官低语纷纷,坊间市集里众说纷纭。
&esp;&esp;慢慢有人会过味来。
&esp;&esp;罪臣苏彦,其罪或许莫须有。
&esp;&esp;只是阿母并未再有旁的旨意,朝中也无人再论年号之事。唯有在这年冬,太史令苏泽向我提出乞骸骨。他还未到乞骸骨的年纪,只说身子不好。后来闻他离开了长安,去往益州,当年的南燕,似是探寻些什么。
&esp;&esp;我也不曾多问。
&esp;&esp;在这以后,苏氏的子嗣,不论男女,要么入朝为官只入兰台作太史令,修编国史;要么闲云野鹤行走天下记录大魏的山川风貌,只是他们都会去往益州,找寻岳汀的来路,拼凑岳汀的生平。
&esp;&esp;这是很多年后的事了,阿母阿翁都已不再,是非功过留于后人评。
&esp;&esp;而忆起他们的离去,我在怀念之中总是羡慕又觉珍贵。
&esp;&esp;阿母去往建章宫后,便在那处住了许多年。因为那有一眼天然温泉,可助于她的调养。我在每月的头五日,都会去建章宫汇报政务,看望他们。
&esp;&esp;沉璧四年,春日里的一天,我将将到达承光殿外宫门口,便见阿母从殿内奔出,提起裙子寻阿翁,边跑边唤他。
&esp;&esp;阿翁在庭院制作羊角灯,闻声一边让她慢些一边去迎她,直被她扑了个满怀。
&esp;&esp;“跑甚,你看看你,喘成什么样!”阿翁有些恼。
&esp;&esp;阿母却一点也不介意,面上眼里的笑愈发浓艳,只拎着一缕头发与他看,“我有白发了,我终于生出白发了。”
&esp;&esp;她开心得像个终于等到糖果的小女孩,阿翁却在无声中落下大颗眼泪。
&esp;&esp;世人都求青春永驻,都恐朱颜辞去,青丝成雪。唯她,盼着生白发,求着能与阿翁共白首。
&esp;&esp;阿翁,早在十余年前,便已两鬓微霜。
&esp;&esp;而这年冬,阿母旧疾发作的格外厉害。北麦沙斛成倍用下去,激起她一阵阵隐忍的呻|吟。再又一次昏迷数日清醒后,她不肯再用药。
&esp;&esp;从太医到宗亲如荣嘉姨母,夷安姨母,再到近臣如温太常,薛廷尉,最后到我,谁劝都无用。
&esp;&esp;所有人都将希望寄托在阿翁身上,他若开口阿母定是愿意听的。
&esp;&esp;却不想,沉默多日的阿翁,没有劝她,同意了她的意思。
&esp;&esp;我很是不解,压着声响质问他。
&esp;&esp;他的目光流连在沉睡的人身上,平静道,“她吃的苦够多的了,没必要再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