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这时候他才发现伊斯维尔的双眼没有聚焦，茫然得吓人，昔日的笑容褪去了，胳膊随着尤卢撒的后退僵直地探出去，手指捏紧，似乎想要抓住什么。

&esp;&esp;像个失去燃料的人偶。

&esp;&esp;尤卢撒莫名其妙地冒出了这个想法，他顿了顿，握住了伊斯维尔的那只手，与他十指相扣。

&esp;&esp;掌心的温度唤回了伊斯维尔的意识，他嘴唇张了张，什么话都没能说出来，迟疑半晌，一把将尤卢撒拽回了怀里紧紧搂住。

&esp;&esp;“我好怕。”他说。

&esp;&esp;尤卢撒一愣，他回抱住伊斯维尔，没问他在怕什么，只是偏头吻了吻他的耳廓，道：“我在这儿。怕也没关系，我会陪着你。”

&esp;&esp;后背的魔力又开始涌入，这次，尤卢撒没再阻止伊斯维尔，只是将他抱得更紧。

&esp;&esp;直到伤口愈合得看不出一道伤疤，治愈魔法再也无处施展，伊斯维尔才堪堪停手。

&esp;&esp;他探进尤卢撒的衣摆，在劲瘦的后背上上下下仔细摸索着，不放过任何一寸皮肤，担心自己漏掉哪怕一线伤口。

&esp;&esp;“我没事了，”尤卢撒搂住伊斯维尔的脖颈，轻轻抚摸他的金发，轻声安慰，“我没事了。”

&esp;&esp;伊斯维尔低低应了一声，将脸埋进了尤卢撒的颈窝，半晌不愿抬头。

&esp;&esp;魔族的尾巴在地面上拍了拍，察觉到海水的流动似乎发生了些许变化。

&esp;&esp;尤卢撒回过头去，一条荧蓝色的小鱼误入洞穴，东游西撞的，和哥莱瓦一样傻。

&esp;&esp;“你看。”尤卢撒拍了拍伊斯维尔的后背，笑道。

&esp;&esp;伊斯维尔从尤卢撒肩头露出一双眼睛，蔚蓝眼珠转了转，小声说：“鱼。”

&esp;&esp;“可不只是一条鱼，”尤卢撒一手拢住那小鱼，引导它往岩洞外游过去，“是鱼群。洄游来了，伊斯维尔。”

&esp;&esp;精灵眨了眨眼，慢慢抬起头，这才发觉，岩洞之外的落石不知何时结束了，大批鱼群取而代之，五彩斑斓的，宛如千万条流动的彩带。

&esp;&esp;两人向洞穴边缘靠过去，将海沟的全貌收入眼底。

&esp;&esp;伊斯维尔这时候才发现，人鱼男孩卡迈所说的，洄游是从世界边缘开始的传说，应当是真的。

&esp;&esp;他从鱼群中看见了无数稀奇古怪的种类，它们经历了长途跋涉，短暂地任由自己随同伴卷起的水波漂流，它们之中的某些是会发光的，冷暖光斑交织成网，似群星落入海中，在幽深的海沟中徜徉。

&esp;&esp;“真漂亮。”伊斯维尔情不自禁道。

&esp;&esp;他偏头望去，这才发现尤卢撒托腮笑望过来，不知看了他多久。

&esp;&esp;“真幸运，我们都还活着，”尤卢撒笑道，“否则可看不见这些。”

&esp;&esp;伊斯维尔用目光描摹着他分明的轮廓，只觉堵在胸口的气缓缓消散了。

&esp;&esp;他情不自禁露出笑意，凑过去亲了亲尤卢撒。

&esp;&esp;“是啊，我们都还活着。”

&esp;&esp;派琳洄游会掀起大规模的海波与魔力流，虽说看着漂亮，但要在这种情况下离开并非易事，两人索性坐下来，肩抵着肩，头挨着头，在观赏中等候鱼群退去。

&esp;&esp;尤卢撒很高兴伊斯维尔变回了往常的那个他，双腿悬在岩洞外晃荡着，一边向四面东张西望。

&esp;&esp;“……你看下面。”尤卢撒注意到什么，直起身子，面色有些古怪。

&esp;&esp;伊斯维尔也发现了异样，他垂眸看去，只见鱼群之下，一座神庙般的建筑巍然伫立，在幽深的海沟底部散发着奇异的紫色光晕。

&esp;&esp;“刚刚有这座建筑吗？”尤卢撒奇道。

&esp;&esp;伊斯维尔也不记得这座建筑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就两人谈话的几秒钟，那神庙似乎又顺着海沟移动了几米，似在顺水漂流。

&esp;&esp;尤卢撒光是扫了一眼，只觉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搓了搓自己的胳膊，嘟哝：“该不会是什么幽灵吧，房子也能变成幽灵吗？”

&esp;&esp;“我想……”伊斯维尔有些犹豫，他也没听过类似的事情，“应该不排除这种可能。”

&esp;&esp;“还是早点走吧，我可不想被卷入什么奇怪的传说里。”尤卢撒撇了撇嘴，从那建筑上移开了目光。

&esp;&esp;洄游的路径持续不断地变化，很快，鱼群发现了这条道路让它们绕了远，不多时便纷纷浮起，一条接一条往上方游回去，海沟重回寂静。

&esp;&esp;“崩塌也停了，”尤卢撒探出脑袋看了看，“我们可以上去了。”

&esp;&esp;他敲了敲岩壁以确认是否稳固，在他迈出腿之前，伊斯维尔拦住了他。

&esp;&esp;“我刚刚不小心把地图弄掉了，我下去看看，没有地图的话，上去了也容易迷路。你在这里等我好吗？”精灵咬了咬下唇，有些懊恼。

&esp;&esp;他本不该出这错的。

&esp;&esp;尤卢撒很少看见伊斯维尔的失误，因而觉得十分奇妙，没忍住揉了揉精灵的脸：“没事，那我们一起下去好了。”

&esp;&esp;借着方才的洄游，两人也发现了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距海沟底部并不算太远，没了落石这一不可控风险，两人很快攀下山岩，双脚踩上了海沟的地面。

&esp;&esp;“咦，这什么东西？”尤卢撒抬腿看了看自己的鞋底，从上面看下来，海沟底部一片漆黑，下来之后才发现，这儿布满了黄褐色的花，一脚踩上去湿软粘稠，糊得整个鞋底都是。

&esp;&esp;伊斯维尔蹲下身观察一阵，道：“这些花……似乎是泥做的。”

&esp;&esp;他的判断并没有出错，放眼望去，海沟之下皆是成片的泥花，它们不像生物，但其雕琢之精细，花瓣与茎叶的纹路都清晰可见，又实在不像人为。

&esp;&esp;“算了，先把地图找到吧。”尤卢撒撩了一把散在眼前的头发，眯起眼睛搜寻起了周围。

&esp;&esp;这海沟看着狭窄，实际上宽敞得很，两人在附近搜寻了半天，伊斯维尔才在一条石缝里发现了沾满了泥的地图。

&esp;&esp;所幸上面施加的魔法还没失效，尤卢撒用黑雾把地图勾了出来，正要交还给伊斯维尔，却见精灵举目四顾，若有所思。

&esp;&esp;“怎么了？”尤卢撒把地图交还给伊斯维尔，问。

&esp;&esp;伊斯维尔摇了摇头，将地图收了起来：“不太对劲。”

&esp;&esp;按理来说，海沟下面应该是有不少魔兽的，方才岩洞外的那只就是证明，可两人下到海沟底部之后，别说魔兽了，连一个脚印都没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