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有空的时候,叫那位男朋友回来吃饭吧?”母亲在一旁笑眯眯地说,“不用瞒妈妈,你过得怎么样,脸上都写着呢。”
&esp;&esp;我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人的状态真的会这么明显地写在脸上吗?
&esp;&esp;这个问题,在我傍晚回到医院的时候,有了解答。
&esp;&esp;我进入医院时碰到了八木泽女士,她开心地告诉我,野田教官已经醒来了。我兴奋地推开门看到他的一瞬间,野田教官的眼神从欣慰一点点变为黯然。然后他艰难地伸出手,拍了拍身边的椅子,示意我坐下来。
&esp;&esp;我坐下,细细地打量他。今天睁开眼睛之后,我能从他的双眼中察觉到他的苍老。虽然眸色依然明亮,但就是有一些说不出来的不一样。那份原本属于他的果决,似乎正在被时间和病痛磨平。
&esp;&esp;“小睦月,”他用轻缓的声音说道,“长野……是个还不错的地方吧?”
&esp;&esp;我点了点头。那时并没有选择电话联系,想必是因为他的身体缘故。
&esp;&esp;对待我的回答,他并无法第一时间做出反应,而是呼吸了好几次,才慢悠悠地继续说道:“你和高明,联系上了吗?”
&esp;&esp;我抿了抿唇,点了点头,眼神不自觉地飘向一边。
&esp;&esp;他看到我的反应,像是什么心头的重石被卸下了一般,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esp;&esp;对于这个不寻常的反应,我将目光回转,定格在他的脸上。野田教官的眼角有些泪意,他深深地看着我。仿佛想在我的脸上寻找另外什么人的影子。
&esp;&esp;然而我知道,他此刻想见的人早已过世。
&esp;&esp;“那之后已经十七年了啊……”
&esp;&esp;……
&esp;&esp;十七年前——
&esp;&esp;身为火警的野田隆,是个为事业奔波的工作狂魔。他总是要求自己在所有领域都做到最好,这样是为了给相依为命的女儿做一个好榜样。
&esp;&esp;自从妻子早逝后,女儿穗子就成为了他后半生努力的动力。穗子也不负他所望,长大后当上了一名优秀的刑警。只不过并不是在家乡群马县,而是在长野县——因为摄影师男友就在长野县工作。
&esp;&esp;“长野县经常下雪,很美。”
&esp;&esp;在寄回家的信件和照片背后,穗子这样写道。
&esp;&esp;穗子已经不止一次在信中希望他能来长野看看,但他一直没有时间。工作之余,他都会拿出穗子寄给他的东西拿出来看看,身体上的疲惫仿佛都消失了。
&esp;&esp;其中最喜欢的,是穗子前年和他一块儿拍的一张合照。这张合照被他剪得四四方方塞在皮夹里。只要看着这张照片,他就想起了和穗子之间的看雪之约,眼前仿佛浮现出了白茫茫的雪景,青春靓丽的穗子在雪地中奔跑,意气奋发。
&esp;&esp;野田隆想着,等到年假的时候,就去长野县看看她,顺便定下与男友谷口的婚事。
&esp;&esp;然而这份期待落空了。
&esp;&esp;野田穗子死了。
&esp;&esp;他在世上最深的牵挂,他深爱的女儿,死在了长野县与群马县交界的山里。
&esp;&esp;冰冷的噩耗让野田隆如遭雷击。
&esp;&esp;他不愿相信这个消息,第一时间打电话给了女儿的男友谷口。然而电话那头悲痛崩溃的哭泣声,让他不得不面对残酷的事实。
&esp;&esp;谷口是个算不上坚强的男人,见到野田隆后,除了哭泣之外,什么都做不了。野田隆看着他的模样,一阵晕眩。为了找到杀死女儿的真凶,他当即决定回到群马县先辞职,然后一心到长野定居,找到凶手报仇。
&esp;&esp;然而祸不单行,就在他失魂落魄地来到车站,准备掏出钱购买车票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钱包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
&esp;&esp;他大惊失色,翻遍了所有的口袋,反复确认他的皮夹子是真的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esp;&esp;那一刻,他张大了嘴,颤抖着看着空空如也的口袋。
&esp;&esp;皮夹中,除了刚取出来不久的现金之外,还有一张他和穗子的合照。
&esp;&esp;就在前往长野县的列车上,他完全靠着抚摸那张合照,才坚持着没有崩塌,而意识到照片也一并被人偷走的那个瞬间,他再也承受不住,瘫坐在地,大哭出声。
&esp;&esp;发泄似的大哭让周围的人频频侧目,议论纷纷,车站的工作人员赶紧上前将他扶起。然而这丝毫不能安慰他心中被穿透的洞,野田隆继续不管不顾地抽泣着,恨不得把全身的力气都哭完才算了事。
&esp;&esp;周围的工作人员安慰无果,看着他的模样面面相觑,不知要做些什么好。
&esp;&esp;正在这时,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传来了。
&esp;&esp;“我无意打听他人的私事,但是……您是遇到棘手的事了吗?”那个年轻的男人说道,“我是东都大学法学系的学生,需要的话,可以提供一些法律方面的援助。”
&esp;&esp;意识到遇到了愿意伸出援手的人,野田隆慢慢止住了哭声,抬头打量他。眼前的少年长着一张分外年轻的脸,但神态却十分成熟稳重。
&esp;&esp;他想起除了哭泣之外什么都做不了的谷口。和女儿的男友相比,眼前的年轻人靠谱得就像是救命稻草。
&esp;&esp;“我的女儿死了。”
&esp;&esp;在对方沉稳冷静的注视之下,口中不知不觉说出了这句话。
&esp;&esp;耳边听到自己沙哑的声音,野田隆自己也很惊讶。
&esp;&esp;事实上,他并不是那种随随便便就会向陌生人吐露心声的男人。尤其是对象还是一个如此年轻的大学生,但此时此刻,他说了出来。也许是对方的气质看起来太过特别,也许是自己已经精神崩溃,再无力维持任何防线。
&esp;&esp;说出这句话的同时,他脑海中又一次浮现出女儿的面容,心如刀割,泪水怎么也止不住。
&esp;&esp;“原来如此。”他顿了顿,问道,“是死于谋杀吗?”
&esp;&esp;野田隆抹了把脸,点了点头。
&esp;&esp;对面的年轻人将这份无助尽收眼底,他思忖了一会儿。随后,将随身的行李交给了工作人员。
&esp;&esp;“请帮我寄存起来。我打算跟这个人回到案发的地方去看一眼。”他如是说。
&esp;&esp;听到这句话地野田隆惊异地看着他。这个看起来温和稳重的年轻人,竟然意外有这样热忱的一面。要知道,他们根本只是萍水相逢而已。
&esp;&esp;这个冒出来「多管闲事」的年轻人正是诸伏高明,尚未成年的他做了一个看上去像是乱来的决断——放弃了提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