仗,噤若寒蝉,半声不敢出。林奔一言不发,看着赵仲德出了御园,俯身拾起他掷在地上的盅子,倾身往他的位置坐了,“赵相久居首辅,忽一时有人要强过他,应是不能习惯,诸位不必管他,亦不许学他。”便道,“戏怎么停了?接着唱,诸位举杯——陛下有言,今日不醉不归。”
&esp;&esp;众官吏恢复活气,七零八落举杯同饮,丝竹又起,方才的小纷争仿佛从来不曾发生过。郑有田立在一旁赞叹,“林相好气度,卑职敬林相。”
&esp;&esp;林奔点头,同他吃过一杯,“不足挂齿——无有胸襟,如何为相王?”
&esp;&esp;他这一句声音不高,却也不算小,邻近数席尽皆听得一清二楚。见林奔公然胸有成竹以相王自居,无不凛然。便有人窃窃议论——
&esp;&esp;“林相乃陛下近臣……他如此,陛下心意已定?”
&esp;&esp;“未必。陛下北征回朝,至今已有二月,若心意已定,如何仍是代宰辅?赵相敢当着众人下他的脸,说不得先已探知陛下心意。”
&esp;&esp;“原说的上巳节遴选宰辅,因着陛下北征,赵相同林相在中京城打饥荒,陛下命林相代宰辅——当时虽是权宜之际。陛下回京也该大定了。”
&esp;&esp;……
&esp;&esp;郑有田已经回自家席上落座,听见便骂,“朝中何人不知相王兼辅政院宰辅。林相既掌辅政院,必定为相王,有何议论处?”
&esp;&esp;魏昭同他一席,“你也知道是由相王兼辅政院宰辅,相王在先。从来没听说辅政院宰辅兼任相王——怎敢如此笃定?”
&esp;&esp;郑有田一滞,“板上钉钉的事。”
&esp;&esp;“未必吧。”魏昭轻声冷笑,“胸无点墨敢称相王——只怕难了。”
&esp;&esp;内阁次相刘轨斥道,“悄声——叫人听见成何体统?你是内阁的人,辅政院的事少插话。”
&esp;&esp;刘轨是魏昭上官。魏昭起身应了,“相王殿下不是说有胸襟么——听见也罢,正好叫我等瞧瞧是何等胸襟。”
&esp;&esp;林奔早听得分明,咬牙半日终于忍不下这口气。便身子后仰,跷足而坐,抬手指着自己案上空了的酒盅,高声叫,“魏昭过来倒酒——”
&esp;&esp;辅政院宰辅公然使唤内阁学士倒酒——满园哗然,众人唬得酒也不敢吃,你看我我看你,园子里又悄寂下来。
&esp;&esp;刘轨便皱眉。魏昭道,“下官内阁的人,辅政院的酒只怕倒不了。”
&esp;&esp;“魏昭——”林奔脸色骤变,拍案道,“你怎敢公然违我之令?”
&esp;&esp;魏昭站起来,“下官何处违令,请林相指点,下官实在不能得知啊。”
&esp;&esp;“不知?”林奔咬牙,一字一顿道,“我说,你——过来与我倒酒,现在,即刻。”
&esp;&esp;“林相还是见谅吧。”魏昭道,“下官在内阁当值,不归辅政院统属,等林相往内阁任职,再命令下官。”
&esp;&esp;眼前人有恃无恐,神色刁钻,满脸看他笑话模样。林奔热血上头,勃然发作,“我乃当今相王。”
&esp;&esp;户部尚书赵举起身,“请林相慎言——陛下尚未大婚,朝中何来相王?”
&esp;&esp;“赵尚书言之有理,还请林相指点——”魏昭道,“朝中何来相王?”
&esp;&esp;满园悄寂,众臣吏目光从二人身上走过来又走过去——今日露怯,明日哪里还有脸面见人?林奔咬牙狞笑,“自有一日叫你知道朝中谁是相王。”扬声叫,“来人——”
&esp;&esp;内御城是皇家内院,由相王领辅政院统内禁卫——当今既无相王,便由辅政院代领。林奔一发话,佩刀禁卫呼啸如风冲入御园。
&esp;&esp;林奔道,“魏昭不敬上官,咆哮御院,杖责三十——现在便拉下去,与我打。”
&esp;&esp;众官吏听见,一个个唬得面白如纸。魏昭高声叫,“我乃内阁辖官,不归辅政院管,敢打我?”
&esp;&esp;“御园归我管辖,你咆哮皇家御园,我不能打你?”林奔嗤笑一声,“现在知道害怕了?晚了——”摆手,“与我拖下去。”
&esp;&esp;众禁卫按住魏昭,眼见就要拖他下去赏杖,刘轨只得进前一步,还不及替下属出头,众官中一个人越前道,“住手。”
&esp;&esp;刘轨转头,来人穿一袭琥珀色圆领袍,束茶色躞蹀带,虽然身形瘦削隐有不足,却面貌秀丽身如修竹,只是神色冰寒如冰雕雪铸——
&esp;&esp;皇帝北境待诏虞青臣。
&esp;&esp;旁人或不识,刘轨却是个认货的——此人身上衣料,是御衣坊配着西域新贡来的赤霞石料调出来的新色,用来织染衣料出色如琥珀剔透,穿在身上衣随身动,有如活物。此色对用料和定色的要求高得出奇t,御衣坊不知染坏了多少匹丝绢才勉强试出一匹,可以说百里成一。
&esp;&esp;皇帝还没穿在身上,此人居然已经用作常服。
&esp;&esp;第56章 赌气
&esp;&esp;刘轨见虞青臣为魏昭出头,便坐回去——此人在北征时为皇帝待诏,是个临时差事。论理回京当交了差回衙。但皇帝好似忘了这回事,既不免他临时待诏之职,又不命他入辅政院待诏司当职。因为没有衙属,既不上朝,也不当值——就将就这个虚衔做着,如今已做了二个月,每日居家也罢了,不时还有太医登门,比封疆耆老们的架子还大。
&esp;&esp;刘轨皇帝近臣,知道得比旁人更多,有他在——魏昭吃不了亏便是。
&esp;&esp;虞青臣同魏昭的关系,朝中人知道的不多,林奔恰好便是其中之一,见他特意为自家兄弟出头,冷笑,“虞待诏今日高兴,竟肯屈尊同我等一处吃酒?”
&esp;&esp;虞青臣全作没听出他语意中的讥讽,“今日端阳,林相何必动气,不如罢手,各自过节也罢。”
&esp;&esp;“罢手?”林奔指着魏诏,“这厮丧心病狂,我凭什么要罢手?”
&esp;&esp;虞青臣道,“林相命魏相斟酒,虽于情理无碍,却不合礼法。林相与魏相虽同朝为官,却不相互统属,魏相既不愿,另传侍人便是。”
&esp;&esp;“另传人?”林奔故意点头,“既如此,你替他倒,你给我把杯中酒斟满,今日我便饶他一回。”
&esp;&esp;虞青臣极轻地冷笑,“见谅,下官在北境负伤,既拾不得杯,亦倒不得酒——伺候不得林相。”
&esp;&esp;“杯都拾不得,如此沉重?既如此——”林奔狞笑道,“笔也握不得吧,你这个待诏还能当差吗?”
&esp;&esp;“自然当差。”虞青臣道,“握笔如握剑,必是不同,下官酒虽倒不得,写字却还算流畅。”便懒怠同他多话,转头叫一声,“魏昭过来。”
&esp;&esp;魏昭挣一下,内禁卫居然一齐放手,没一个阻拦。众人视线跟着魏昭移到虞青臣身后。虞青臣瞟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