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烛影摇曳，笙歌曼舞方休，舞女们福身翩然离去。
&esp;&esp;在座几位纷纷抬头，望向了上首之人。
&esp;&esp;祁王一身金冠白袍，风度翩翩。
&esp;&esp;他举起酒杯，朝为数不多的几名宾客颔首微笑，眼眸中跳动着野心的火焰。
&esp;&esp;“今夜聚集于此的诸位，都是并肩作战的袍泽战友，不久之后，也会成为朝堂之上共商国是的同僚们。”
&esp;&esp;“来，孤敬你们一杯！”
&esp;&esp;他仰头将杯中酒液一饮而尽。
&esp;&esp;待放下酒杯，祁王视线逡巡过席间众人。
&esp;&esp;看到一张张紧张中压抑着兴奋的面孔，他不禁满意地笑了。
&esp;&esp;果然。
&esp;&esp;比起他那个性格怪诞的皇兄，朝臣们还是更愿意支持他上位。
&esp;&esp;“既然各位都愿意赏我这个面子，”他悠悠道，“那就在这里，与大家做个见证吧。”
&esp;&esp;“虽说天下之主，能者居之，但毕竟咱们干的是夺位之事，一不小心，可是要掉脑袋的。所以——”
&esp;&esp;祁王从怀中掏出一方雪白绢布。
&esp;&esp;然后亲自咬破指尖，在上面写下了自己的大名。
&esp;&esp;“为表同生共死的诚意，各位，请吧。”
&esp;&esp;气氛一时凝固。
&esp;&esp;祁王眯起眼睛：“怎么，有人不愿意？还是想退出了？”
&esp;&esp;这种谋逆篡位的大事，一旦参与，除非是死，怎么可能轻易退出。
&esp;&esp;面对祁王半威胁半蛊惑的态度，原本还不太情愿的几人也只好纷纷效仿，在上面写下自己的名字。
&esp;&esp;绢布挨个传递到了最后一人手中。
&esp;&esp;但那人却只是注视着上面的名字，久久未动。
&esp;&esp;“宗策，怎么了？”祁王状似关切地问道，“为何不签？”
&esp;&esp;宗策捏紧绢布。
&esp;&esp;他抬头看向祁王，神色凝重道：“祁王殿下可有想过，这血书万一落入他人之手，岂不成了铁板钉钉的谋逆罪证？”
&esp;&esp;祁王一怔，随后哈哈大笑起来。
&esp;&esp;“孤还道宗策你在担心什么，原来是这个，”他笑道，“放心，这绢布孤会贴身保管，绝不叫外人经手。”
&esp;&esp;“再者，出了这个门，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待大业成功，还有何可惧？”
&esp;&esp;宗策微微一怔。
&esp;&esp;他注视着杯中摇晃的剪影，心中默想：
&esp;&esp;类似的话，不久前，才刚有一人同他讲过。
&esp;&esp;祁王见他没反应，脸色顿时有些不好看了。
&esp;&esp;他微微蹙眉，旋即又再度松开，恢复了那副谦和温润的王爷模样，起身走到宗策面前，按住男人的肩膀，又亲自为其斟酒。
&esp;&esp;他意味深长道：“孤知道你的才能，也知道你在尹昇手底下日子不好过，可谁叫天妒英才，我那几位皇兄接连早逝，父皇为扶他上位，不惜动用非常之手段，还连累了你父亲含冤入狱。”
&esp;&esp;他想了想，随意说道：“要不这样吧，孤在这里替父皇和他，同你道一声歉。”
&esp;&esp;被强压在座位上的宗策依旧沉默不语。
&esp;&esp;烛光朦胧，窗外的月影逐渐被乌云笼罩。
&esp;&esp;祁王的半边脸隐没在夜色里，只能隐约看到那嘴角始终如一的温和笑意。
&esp;&esp;他忽地松开按住宗策的手，退后一步，神色诚恳道：“宗策，孤好像还没说过，其实你今天能来，孤真的很高兴。”
&esp;&esp;宗策立刻起身行礼。
&esp;&esp;他垂眸沉声道：“殿下救父之恩，策没齿难忘。”
&esp;&esp;见祁王对他的回复似有些不满意，又再度躬身道：
&esp;&esp;“策自知非良家子，能入宫一睹大夏内廷风貌，也全仰仗殿下改籍相助。有此恩情，策自当全力以报。”
&esp;&esp;祁王满意地笑了。
&esp;&esp;他弯腰拾起桌上的绢布，递到了宗策面前。
&esp;&esp;宗策凝神盯着上面一个个鲜红的名字。
&esp;&esp;自此之后，就再没有回头路了。
&esp;&esp;——祁王会是一个好君主吗？
&esp;&esp;——他能实现大夏祖祖辈辈的夙愿吗？
&esp;&esp;他不知道。
&esp;&esp;从表面上看，或许比宫里那位强些吧。
&esp;&esp;宗策只知道，他不愿再重蹈覆辙。
&esp;&esp;他不再犹豫，咬破指尖，端端正正地在绢布之上写下了“宗策”二字。
&esp;&esp;指尖传来微微的刺痛。
&esp;&esp;那段已经被他下定决心就此封存的混乱记忆，却又在这并非恰当的时刻，清晰浮现在脑海之中。
&esp;&esp;做到后面，青年连他的发尾扫过后背都会敏感地发抖，牙齿叼着他手背上的皮肉，湿漉漉的红润舌尖含在嘴里，虚弱含糊地向他示弱喊疼。
&esp;&esp;滚烫的泪水顺着他的指缝流淌，身下的地毯吸饱了水分，变得又湿又黏，一如那人茫然失神的脸颊。
&esp;&esp;眼前灯火的轮廓逐渐迷蒙。
&esp;&esp;前世和今生的画面交融一处，仿佛水中探月，雾里看花。
&esp;&esp;他实在看不真切。
&esp;&esp;耳畔响起祁王的调笑：“这牙印，看来孤得早点放你回去了，不然夫人可要找我麻烦。”
&esp;&esp;他并不知道宗策还没娶妻。
&esp;&esp;上辈子，宗策同样一生未娶。
&esp;&esp;宗策没有反驳祁王的话，盯着手掌上已经快要消失的牙印，目光略显失神。
&esp;&esp;但他终究只是微微晃神刹那，很快便回过神来，把那块写好名字的绢布递了过去。
&esp;&esp;“策近日于宫中值守，归家之日不定。”
&esp;&esp;他直视祁王的眼睛：
&esp;&esp;“殿下欲成大事之前，烦请提前告知，策好早做准备。”
&esp;&esp;第7章
&esp;&esp;“啊嚏！啊嚏！”
&esp;&esp;上朝之前，殷祝连打了两个喷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