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别人家的庶子媳妇不也要应付两层婆婆……不,不一样,这家有个糊涂太爷,宠妾又怕妻,两头糊弄,把府里搞得一团糟。其他大户嫡庶有别,庶母不敢这么放肆。
&esp;&esp;他倒吸了一口凉气,龇着牙说:“你等等,让我想想。”
&esp;&esp;他没做过妇人,光看光听,不能真正体会其中滋味。老太爷宠妾无度,没规没矩,叫外人看笑话。大老爷夹在亲人和礼法中,两头为难,郁郁半生。那成日在后院里住着,要时时和两个婆婆打交道的太太,心里未必比老爷好受。
&esp;&esp;他想不到,她想到了。
&esp;&esp;他失笑,虚心请教:“那你见没见过好的婆媳,她们如何相处?”
&esp;&esp;她点头,仔细回想:“难啊!光一头好还不行,要两好碰到一块才能和睦。我们乡下人家没有妾室,可是各家也有各家的烦难。俗话说一山不容二虎,一个家也容不下两个主事的人,总要为些事争争吵吵。我家……王家是因为上一辈死得早,还算清静。有一户值得拿来说一说,阿保的奶奶很刻薄,附近的小孩都不敢上他家玩,摊上这样的婆婆,阿保娘过得却不错。她们说那是阿保的爹会说话,常夸阿保娘。老母亲一生事,他先阻拦,再到老婆跟前认错,说全是他不好,委屈了她。阿保娘有人疼,才会爱屋及乌,忍让他的糊涂娘,看在他面上,不跟老人计较。以前我误会大太太板着脸是冷酷无情,如今再想想,那兴许是心灰意冷。你常跟我说他们吵,他们气,我想啊,老姨奶奶时常任性,太太想管又管不了,老爷不懂她的难,只和她吵。她心里憋着许多委屈,无处诉说,还要操心生病的儿子,究竟是怎么熬过来的?说句心里话,大老爷是好人,可这个家,不算好家。”
&esp;&esp;所以大老爷不是好丈夫!
&esp;&esp;他无声大笑,搓搓脸,站起来说:“好巧善,你要立大功了。你在这安心歇着,我办大事去。”
&esp;&esp;欸?
&esp;&esp;“这些话,你听进去了没有?”她着急,跟上去追问。
&esp;&esp;他回头,抬手轻捏她左腮,笑着哄:“听进去了,字字如珠玑,句句是箴言,全记在心里。”
&esp;&esp;像糊弄孩子。
&esp;&esp;他说完就要走,她双手合力抓住他胳膊,焦急地补充:“那昽少爷怪里怪气,说话轻佻,不算好侄子。太太为他的事跟老爷吵,不是小气,必定有个缘故。”
&esp;&esp;他又无奈又好笑,乖乖地认错:“是,我们太太是个大方体贴的好人,是老爷冤枉了她,是我误会了她。我这就去当说客,好将功赎罪!”
&esp;&esp;她回过味来了,腼腆一笑,赶紧松手。
&esp;&esp;第32章 见风就长
&esp;&esp;她一回头,瞧见小桌上的饭菜,又拉住他,把碗拿过来,接连喂了两口饭才让走。
&esp;&esp;他一直在憋笑,她有些不好意思,强装镇定说:“别笑了,有哪不对,你说。这糯米饭一凉就发硬,得趁热吃。”
&esp;&esp;越不让笑,越想笑。他不憋了,笑道:“不对的是我,我不是在笑话你,是高兴。巧善,你是能做大事的人了,周详,沉稳……好处太多,一时半会夸不完。”
&esp;&esp;“是你教得好。每回遇上事,我都这样想:倘若家禾在,他会怎么说,怎么做。那小册子编得实在是妙,我要学一辈子。”
&esp;&esp;她说得没错,她能长成这样,全是他的功劳。他心里得意,抬手,戳一戳她的小发髻,小声道:“擦把脸就睡,别讲究这些那些,一切从简,先把身子养好了。夜潮不知是几时,趁这会风平浪静赶紧睡。墙上有透风,不用担心炭气,多添几块,别舍不得,小炉和铜盆都留着火。不能大意,船上潮气重,越睡越冷。”
&esp;&esp;“这是你的屋子……我等你回来。”
&esp;&esp;他抹了抹脸,轻笑道:“赶紧睡,大舱房已关门,你去不了,老老实实睡在这。”
&esp;&esp;她也是个强的,“你回来了敲门,我给你开。”
&esp;&esp;“行吧,我给门上个锁,你踏踏实实睡,我开锁进门,你不要干坐着等。”
&esp;&esp;“好,回来了你叫醒我,我趴着也能睡。”
&esp;&esp;只一张床呢,小得可怜。
&esp;&esp;“夜壶多半在床下,你仔细找找。”
&esp;&esp;她抿着嘴笑,丝毫不见姑娘家的羞涩。
&esp;&esp;他暗自叹气,想起方才那些话,又倍感欣慰——行吧,至少有一处长大了。
&esp;&esp;他和大老爷秉烛夜谈,过了三更才退出来,临走故意当着大老爷的面连打两个哈欠,第一个没藏,第二个及时掩嘴,但没捂住声。
&esp;&esp;大老爷是个疼人的,立刻抛开心事关怀:“为家里的事,你劳心劳力,辛苦了。快回去歇一歇,明早那些杂务,你都不要管,多睡会,正好让他们几个练练手。”
&esp;&esp;家禾没推辞,出来交代守夜的家岁几句,再回小舱房。
&esp;&esp;还算听话,两炉火都在烧。
&esp;&esp;值夜房,床板小,她人更小,合衣躺在那,只占一小角。他走到床边,轻轻坐下,见她睡得脸蛋红红,没舍得叫。他伸手探她额头,还好。再是手,身上没盖被子,手也是暖的,不像别人,一到冬天就是冰坨子。
&esp;&esp;她这性子,也不像那个别人。
&esp;&esp;怎么会有这样菩萨心肠的人?这个人很好,那个也好,还真是早年她说的那样:记人只记好。
&esp;&esp;这府里上下都觉得大太太冷淡,只有她觉得大太太好得不得了。
&esp;&esp;他给的好,比大太太多,他和她来往多,够她一辈子死心塌地了吧?
&esp;&esp;他再也不想经历一次背叛,那就牢牢地抓住她好了。只有这样傻的人,这样善的人,才能保证绝不会伤害他!
&esp;&esp;天黑靠岸停船,天亮赶紧走,人得跟着来:平旦
&esp;&esp;三四点
&esp;&esp;起身,日入
&esp;&esp;下午五六点
&esp;&esp;回房歇着。
&esp;&esp;女眷在别的船上,大老爷不好过去打扰,暂且只叫人送了两回信。
&esp;&esp;巧善牵挂着几时上岸,好早点见到老爷太太和好,和睦。
&esp;&esp;家禾见她把心思全安在这闲事上,揶揄道:“先照看好自个吧。”
&esp;&esp;“有你在呀,我不操心。”
&esp;&esp;这几日非但没人来责问,就连五老爷撞见也没话说。
&esp;&esp;这条船上还有别的婢女婆子,青杏和她们住一块。仆从的伙食,由船家预备,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