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时窈看着他头顶逐渐停滞的好感度,眉梢微微动了动。
&esp;&esp;她很清楚,木盒里,是一幅画。
&esp;&esp;画中人,是苏乐瑶。
&esp;&esp;
&esp;&esp;官道。
&esp;&esp;一队人马轻装便行,在官道上狂奔着。
&esp;&esp;为首之人一袭鲜色胡服,眉眼惊艳,脸色却泛着病态的白,腊月中旬的风如刀子般割在他的脸上,他却恍然未觉,只朝着京城的方向疾驰。
&esp;&esp;不知多久,后方有人看不下去,拼命追上前来,喊道:“王爷,你受了伤,再这样赶路,身体会吃不消的!”
&esp;&esp;萧黎只嗤笑地看了眼身前隐隐泛着血色的衣襟,充耳不闻,继续前行。
&esp;&esp;“苏姑娘就在京城等着王爷呢,又不会消失,王爷不可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那人继续劝。
&esp;&esp;萧黎抓着缰绳的手一紧。
&esp;&esp;所有人都以为,他这样着急回京,是为了尽快与苏乐瑶成亲。
&esp;&esp;他自己也是这样想的。
&esp;&esp;可是,离京城越近,他便越忍不住想另一件事:时窈若是见到他,若是知道他终止此次任务,会怎样呢?
&esp;&esp;会对他轻轻地笑开,还是红了眼圈,呢喃一声“阿黎”?
&esp;&esp;只是这样想着,他的心都止不住地颤栗。
&esp;&esp;胸口一阵刺痛,大概是箭伤又出血了。
&esp;&esp;伤口是在与胡人的最后一次交战中留下的。
&esp;&esp;他循着记忆,用西北边关的枯草,编了一只蝈蝈,却在斩下胡人将领的头颅时,蝈蝈从怀中掉了出来。
&esp;&esp;身边人唤他折返回营,他却莫名地自马上俯身,将蝈蝈捡了起来。
&esp;&esp;也是在此时,一支箭刺入他的胸前,只差一寸便入了心,手中的蝈蝈也染了血。
&esp;&esp;“王爷,前面便是兰溪镇了,离京城很近了,我们不若先再次修整一番,王爷的伤也须得换药……”
&esp;&esp;萧黎突然便勒紧了缰绳,马匹嘶鸣一声,马前蹄高高抬起。
&esp;&esp;身后人见状,也匆忙勒令停马。
&esp;&esp;萧黎看向前方,许久嗓音嘶哑地问道:“兰溪镇?”
&esp;&esp;“是这附近一个较大的镇子,还算富庶……”
&esp;&esp;萧黎急迫地打断了他:“兰溪镇下,可有一个兰溪村?”
&esp;&esp;那人不解地点点头:“确有这样一个村子,不过这村落只是受兰溪镇管辖,离兰溪镇很远,也不在回京的官道上。”
&esp;&esp;说着,那人朝西边一指:“只怕要走上几十里地,王爷若想尽快回京,去镇上……”
&esp;&esp;萧黎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冬日荒无人烟的无垠旷野,一眼望不到头,地面也覆了一层雪白。
&esp;&esp;是时窈曾背着受伤的他,躲藏的地方。
&esp;&esp;那人仍在滔滔不绝地说着去兰溪镇歇脚的好处,萧黎蓦地挥了挥缰绳,哑声喝了声“驾”,驾马走上了前往兰溪村的小路。
&esp;&esp;其余人忙跟上前去。
&esp;&esp;小路冻滑,马匹走得分外艰难,足足行了近两个时辰才看见那写着“兰溪村”的古朴木匾。
&esp;&esp;萧黎盯着木匾,看了许久,而后径自朝村落深处的一个小院走去。
&esp;&esp;熟悉的村路,熟悉的人家,还有家家户户上方飘起的炊烟。
&esp;&esp;萧黎最终停在熟悉的木门前。
&esp;&esp;他出神地看着,好一会儿轻轻推开,木门发出“吱呀”的响声,他走了进去。
&esp;&esp;院子里的花草,此刻早已枯萎,被覆盖在冬雪之下。
&esp;&esp;萧黎却仿佛看见时窈蹲在小花园中,迎着朝霞红着脸种下它们的模样。
&esp;&esp;门前的屋檐上,还悬挂着两盏早已褪色了金鱼花灯。
&esp;&esp;萧黎想起,时窈还曾问他,挂的正不正。
&esp;&esp;台阶上,雪积了厚厚一层。
&esp;&esp;时窈曾坐在这里,彻夜等着归来的他,而后欣喜地说:太好了,你没事。
&esp;&esp;萧黎推开屋门,映入眼帘的,是蒙了灰尘的桌椅,以及一张小榻。
&esp;&esp;他在这里教时窈读书、习字,时窈靠在小榻上,翻看着话本。
&esp;&esp;遇见不懂的字,她便会将书拿到他的面前。
&esp;&esp;她还会躺在这里,唱着那些不成调的小曲,直到他安眠。
&esp;&esp;萧黎不由弯了弯唇,头顶摇摇晃晃的物件,引来他的注意。
&esp;&esp;他抬头看去,是一串被寒风吹动的草编蝈蝈。
&esp;&esp;一共二十八个。
&esp;&esp;是他们曾在此处相处的二十八天。
&esp;&esp;萧黎莫名地伸手,从袖口拿出那个被他摩挲了数百遍的蝈蝈,静静地挂上。
&esp;&esp;好似想要将这里的日子延续下去一般。
&esp;&esp;“如此寒冬腊月,竟还开了一朵花!”院落里,正在以刀剑查探境况的将士扬声道。
&esp;&esp;萧黎长睫微颤,豁然转身朝院中走去。
&esp;&esp;果然,被刀剑砍开的枯草之中,小花园的一角,积雪与干枝之中,一株极小的山茶花静静盛开着。
&esp;&esp;萧黎不由自主地走上前,轻轻抚着那朵小花。
&esp;&esp;下瞬,他想起什么,拿出匕首,在小花旁的土上挖了起来。
&esp;&esp;“王爷?”周围人惊讶。
&esp;&esp;萧黎没有理会,只继续挖着,不知多久,他停下了动作,看着那曾被时窈亲手埋下的两枚河灯。
&esp;&esp;时窈说,拜月节的夜晚,月色最好时,写下自己的心愿,便能成真。
&esp;&esp;而后,将二人的心愿埋在了此处。
&esp;&esp;那时他嗤之以鼻,河灯上,只有粗粗的一笔墨迹,写都懒得写。
&esp;&esp;而时窈的……
&esp;&esp;萧黎缓缓打开,手指难以克制地颤抖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