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未能阻止这场精心策划的阴谋。
&esp;&esp;急救室的门开了。医生走出来,沉重地摇了摇头。
&esp;&esp;一切已无需多言。
&esp;&esp;吴道时僵立原地,脸上最后一丝血色褪尽。他没有嘶吼,没有质问。只是那挺直的脊梁,几不可察地晃动了一下。他顿了顿,仿佛迈着千斤重的步伐,缓缓走进急救室。
&esp;&esp;看着父亲安详却再无生气的面容,久久沉默。然后,他伸出手,极其轻柔地为父亲合上未瞑的双目。
&esp;&esp;“父亲,”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几乎微不可闻,“儿子……来迟了。”&esp;话语里,浸透着海啸般的痛苦与深入骨髓的自责。
&esp;&esp;这低语不仅是对父亲的告慰,更是对自己失察的痛彻反省。土肥原!好一招金蝉脱壳!好狠毒的瞒天过海!&esp;对手的狡猾和残忍,给他上了血淋淋的一课。
&esp;&esp;什锦花园十一号笼罩在一片宁静的夜色中。
&esp;&esp;庭院里的海棠树发出沙沙的声响。正房内,张佩如正坐在窗前绣着一方帕子,针脚细密匀称,是她一贯的从容做派。
&esp;&esp;吴灼在疏影轩里整理书稿,桌上摊开着几本从图书馆借来的外文期刊。她最近在研究无线电传播理论,笔记本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公式和注解。偶尔抬头望向窗外,她心里盘算着父亲看牙是否顺利,想着等他回来要问问牙还疼不疼。
&esp;&esp;小树在院子里和灰鹤玩的不亦乐乎,丫鬟小翠跟在他身后,小心地护着。
&esp;&esp;管家吴碌正在核对今日的账目,一切都如往常般井然有序。
&esp;&esp;谁也没有料到,一场惊天噩耗正在逼近。
&esp;&esp;晚上八点,公馆外突然传来汽车急刹的声音,刺耳得让人心惊。紧接着,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打破了固有的宁静。
&esp;&esp;张佩如手中的针线顿了顿,正疑惑间,只见吴道时快步走进院子,身后跟着几个神情肃穆的随从。他一身军装笔挺,但面色苍白得可怕,步伐也比平日急促许多。
&esp;&esp;慎之?张佩如放下绣活,起身迎了出去。
&esp;&esp;吴道时在母亲面前站定,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声音。他深吸一口气,试图稳住情绪,但眼中的悲痛却掩饰不住。
&esp;&esp;母亲他的声音沙哑得几乎认不出来,请您请您先坐下。
&esp;&esp;张佩如的心猛地一沉。她太了解这个儿子了,若不是天大的事,他绝不会如此失态。
&esp;&esp;到底出了什么事?她强作镇定,但声音已经带着颤抖。
&esp;&esp;这时,吴灼也从房里走了出来,看到哥哥异常的神色,不由得停住了脚步。
&esp;&esp;吴道时环视四周,见下人们都围了过来,沉声道:吴叔,让所有人都到前厅来。
&esp;&esp;管家吴碌见情形不对,连忙吩咐下人们集合。小翠牵着小树的手,也匆匆从院子里进来。小树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睁着大眼睛好奇地张望。
&esp;&esp;当下人们在前厅聚齐后,吴道时站在众人面前,目光扫过每一张熟悉的面孔。他看见母亲强作镇定的面容,妹妹担忧的眼神,小树紧绷的小脸,还有那些跟随吴家多年的老仆们这一刻,他多么希望自己能带来的是别的消息。
&esp;&esp;母亲,吴道时终于开口,每一个字都说得极其艰难,父亲今日在从德国医院回来的路上突发急病
&esp;&esp;张佩如手中的帕子掉落在地,但她仍强撑着:什么病?现在在哪家医院?我们这就过去。
&esp;&esp;吴道时闭上眼,再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血红:父亲已经去世了。
&esp;&esp;这句话如同晴天霹雳,在整个前厅炸开。
&esp;&esp;张佩如整个人晃了晃,若不是吴灼及时扶住,几乎要瘫软在地。她的嘴唇颤抖着,想说些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esp;&esp;不不可能她终于挤出几个字,早上还好好的还说看完牙要去买稻香村的点心
&esp;&esp;吴灼紧紧扶着母亲,眼泪簌簌的落,她看着哥哥,希望能从他眼中看到一丝玩笑的痕迹,但吴道时悲痛的眼神告诉她,这一切都是真的。
&esp;&esp;哥吴灼的声音轻得像耳语,是是什么病?
&esp;&esp;初步诊断是突发性心肌梗死。吴道时艰难地说出这个诊断。
&esp;&esp;这时,小树似乎才明白发生了什么,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爹爹
&esp;&esp;整个前厅顿时被哭声淹没。老管家吴碌踉跄着扶住门框,老泪纵横。他在吴家伺候了三十年,看着吴镇岳从青年将领成为北洋重臣,又见证了他下野后的淡泊生活。如今,这个他视如亲人的老爷,竟这样突然地走了。
&esp;&esp;厨娘直接瘫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哭喊:老爷啊您怎么就这样走了啊她想起老爷最爱吃她做的红烧肉,每次都会夸她手艺好。如今,再也没人那样夸她了。
&esp;&esp;丫鬟仆役们无不掩面哭泣。吴镇岳虽然治家严谨,但待下人一向宽厚。如今这个家的顶梁柱突然倒塌,每个人都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慌和悲伤。
&esp;&esp;在这一片哭声中,张佩如却异常地安静。她推开女儿的搀扶,缓缓站起身,步履蹒跚地走向丈夫常坐的那张太师椅。她轻轻抚摸着椅背,仿佛还能感受到丈夫的体温。
&esp;&esp;早上他出门时,还说牙疼了好几天,终于能治好了张佩如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他说看完牙要去买稻香村的玫瑰饼,说我最爱吃
&esp;&esp;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椅背上的雕花,眼神空洞:我该坚持陪他去的我该坚持的
&esp;&esp;突然,她转向吴道时,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慎之,你老实告诉我,你父亲的死,是不是是不是有蹊跷?
&esp;&esp;吴道时沉默片刻,终于沉重地点头:父亲的死应当并非意外。但此事关系重大,还需详查。请母亲放心,儿子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esp;&esp;这句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如果说刚才的悲伤还带着几分茫然,那么此刻,一种清晰的愤怒和恐惧开始在空气中蔓延。
&esp;&esp;吴灼捂住嘴,眼泪止不住的落,她想起父亲生前多次拒绝日本人的拉拢,想起那些不怀好意的拜访,想起父亲说过宁可站着死,绝不跪着生
&esp;&esp;是日本人,对不对?她的声音冰冷,眼中燃烧着仇恨的火焰。
&esp;&esp;吴道时没有直接回答,但他的沉默已经说明了一切。
&esp;&esp;张佩如缓缓站起身,环视众人,老爷一生最见不得人哭哭啼啼。他是顶天立地的汉子,就是走,也要走得体面。
&esp;&esp;她转向吴碌:吴管家,安排下去,准备治丧事宜。一切按最高规格办,不能让人看了笑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