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女子乌发如云，蜿蜒着从枕边垂下，眼角一滴泪滑过，洇入枕中不可寻。

&esp;&esp;翠羽见她脸色灰败，似被抽干了全部生机，心狠狠一抽，难过地大哭起来：

&esp;&esp;“小主人，你不要死，你不要死！你想想王上，想想大将军，想想少祭司……”

&esp;&esp;“他们都在等小主人回家……”

&esp;&esp;混沌黑暗的脑海像是突然被一把利斧强势地劈开，洒下一片明亮的天光进来。

&esp;&esp;芊芊眼睫颤动，不由自主地跟着重复低喃：

&esp;&esp;“是。我还有阿母，还有舅舅。还有……”

&esp;&esp;记忆里蓦地浮现出一抹修长的身影。

&esp;&esp;那少年身姿挺拔，逆光站着，骨节分明的指捉着一张猛兽面具，懒洋洋地扣在了面上，狰狞的猛兽挡住半张脸，露出明净如雪的下颌。

&esp;&esp;他身着隆重而华丽的祭司服，火光照着腰带上孔雀蓝的宝石，夺目而耀眼。

&esp;&esp;少年朝她单膝下跪，虔诚地托起她的手，为她缓缓戴上一枚莲花尾戒。

&esp;&esp;从她的角度，能看见他的乌发编成一条条精细的辫子垂在两肩，又沿着两肩滑落胸前，随风轻轻地荡着。

&esp;&esp;少年的面容隐在面具之后，耳下月牙形状的银饰折射出光。

&esp;&esp;“愿蝴蝶妈妈保佑我们的小王女，此后的每一岁、每一日，都能开开心心，心想事成，万事顺意。

&esp;&esp;永永远远，做蝴蝶妈妈最美的阿满，我们南照国最快乐的精灵。”

&esp;&esp;少年的声音轻柔而干净，像是在故乡推开窗，照进屋子里的第一缕月色。

&esp;&esp;第08章 种合欢

&esp;&esp;008

&esp;&esp;次日清晨，芊芊是被鸟鸣声吵醒的，头不痛了，身子也清爽了许多。

&esp;&esp;大抵是鬼门关走了一遭，她如今心思静得厉害，不再像从前那般纷乱消沉。

&esp;&esp;躺在榻上，视线忽然被一只停在窗台上的鸟儿吸引。

&esp;&esp;金黄色的羽，红红的喙，歪着脑袋有点呆呆地看着她，绿豆大小的眼珠子闪闪发光。

&esp;&esp;芊芊心中一动，不禁问道：“是你吗？”

&esp;&esp;“是你回来了……吗。”

&esp;&esp;“小主人在同谁说话呢？”翠羽一进来便听到芊芊在呢喃自语，一边问，一边端了药给她。

&esp;&esp;芊芊接过去，一饮而尽，毫不拖泥带水。

&esp;&esp;不再如年少时那般，没有蜜饯便不肯喝。她喝完药，仍旧望着那只小鸟，唇角碾过清浅的笑。

&esp;&esp;“你说是不是她回来了，来看看我？”

&esp;&esp;翠羽看着小鸟，忽然想起南照的传说，若是孩子夭折后，身边飞来了蝴蝶、鸟儿，那便是夭折的孩子的化身，来看她的母亲最后一眼。

&esp;&esp;最后一瞥这个阳世，看一看世上最爱的人，灵魂便能安心踏上轮回的路。

&esp;&esp;芊芊自言自语道：

&esp;&esp;“如果真是卿好……我一定要好好的，开开心心的才行。莫要让她瞧见我不好，不肯放心离去。”

&esp;&esp;卿好，那孩子随了母姓。早早便起好的那个，被她舍弃了。

&esp;&esp;祝卿好。

&esp;&esp;祝你来生，一切都好。

&esp;&esp;“就是这儿了？”

&esp;&esp;突然，屋外响起脚步声。

&esp;&esp;支摘窗开着，一眼就能望见外边的情形，庭院里，秋风凛冽，落木萧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