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那道无论如何也跨不过去的鸿沟，让她深感疲惫。她想放弃了。
&esp;&esp;却是蓦然，耳畔断续涌来几声呼唤——
&esp;&esp;“醒醒醒醒醒醒”
&esp;&esp;声线温柔，带着期盼与祝福。
&esp;&esp;祝福你，在这个如苔绿水面般浑浊的世间，永远保持清醒，永远有堪破世间真相的眼睛。
&esp;&esp;像是她从未真正拥有过的名字。
&esp;&esp;裴确睁开眼，闷在胸口的浊水噗一声被她全部咳了出来。
&esp;&esp;视线仍旧有些模糊，但在那几道重合的暗影里，她认出了檀樾那双特别的琥珀色眼睛，很亮，像太阳。
&esp;&esp;只照着她一个人的太阳。
&esp;&esp;
&esp;&esp;“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esp;&esp;檀樾坐在裴确对面，屈腿坐着，手里拿着一根尾端枯黄的杂草，无意识地往另一个手指上绕。
&esp;&esp;想到自己竟从未问过裴确的名字，他有些羞愧，脸颊烧红了一块儿。
&esp;&esp;裴确也学他的模样屈腿坐着，眨了眨眼，嘴唇嗫嚅半晌，才小声说：“醒醒”
&esp;&esp;晚风从他们之间穿过，带来一阵黏腻的河腥味。
&esp;&esp;可两人同时吸了吸鼻子，都只闻见了桂花香。
&esp;&esp;檀樾先是没忍住弯了唇角，后来又噗嗤一声地笑了。
&esp;&esp;裴确不知道他为什么笑，低下头，下巴磕在重叠的手臂上。
&esp;&esp;而后，她眼前伸来一只手。
&esp;&esp;她怔愣片刻，抬起头，对面的檀越不知何时走到眼前，向她俯下身来，柔声道：“醒醒，我带你逃走吧。”
&esp;&esp;周遭一切流动的事物，此刻在裴确的世界里统统归于虚无。
&esp;&esp;唯有少年口中唤出的她的名字，如咒语，如暗号，化成一个滚烫的红色小球，往她眉心处轻灼了一瞬息。
&esp;&esp;她缓缓伸出手去，放到少年掌心，而后看他五指收拢，将自己手心握紧。
&esp;&esp;他带她往前跑，逃离了阴湿的桥洞底。
&esp;&esp;柔风加速后变成疾风，打在他们身上像刀片，剐蹭进皮肤，再穿梭而过。
&esp;&esp;裴确听见自己鼓动地心跳声，少年忽然转过头来，笑着冲她说：“醒醒，我们一起躲起来，不要被命运找到。”
&esp;&esp;那天，裴确被檀樾带着，去了她一直以来只能仰望的对岸。
&esp;&esp;他带她走进四季云顶，站在刚刚他发现她的那个石墩旁，让她站在自己身边，在同一个高度上，俯瞰整座城市的夜景。
&esp;&esp;裴确从没站在这样的角度上看过那座跨河桥，以前觉得它的体积很庞大，和山一样大，压着让人喘不过气。
&esp;&esp;可现在它在她眼里，只需小拇指的一个指节便能把它全部遮住，它变得极其渺小，甚至不如一粒米。
&esp;&esp;看着看着，她觉得自己心里住进一座鼓风机，浑身都开始飘飘然。
&esp;&esp;只是电源在檀樾的手里。
&esp;&esp;“其实我妈妈人不坏，”檀樾背过身，身子半倚在石墩边，冷风也没能吹散他嗓音里的温柔，“她只是太希望我好，有时候会有些着急。”
&esp;&esp;两个人紧握的手还牵着，裴确也不再看夜景，转回身，坐在檀樾身边安静地听。
&esp;&esp;“如果那天她让你感到不舒服了，我向你道歉。”
&esp;&esp;“没有没有！”裴确慌忙摆手道，“檀樾的妈妈是好妈妈。”
&esp;&esp;想了会儿，她又垂头补充了一句，“妈妈都是好妈妈。”
&esp;&esp;裴确每次说话，整个人都透着一种真挚感。
&esp;&esp;像只小动物，檀樾很想摸摸她毛绒绒的小脑袋。
&esp;&esp;“我妈妈应该不会再让我喝牛奶了，”檀樾说，“醒醒，以后你都在校门口等我吧？我每天都给你带草莓糖。”
&esp;&esp;他摸了摸裴确的头，“但你这次得藏好一点，千万不能再让我妈妈发现了。”
&esp;&esp;“啊对了，明天就是周五啦，”檀樾起身，指着对面的一栋楼说，“醒醒，我家就住在那儿，不如周末的时候，你来找我玩吧？”
&esp;&esp;第9章 秘密 “比如，此刻站在她面前的檀樾”……
&esp;&esp;大概是夜晚十点后，天色愈发暗沉了下来。
&esp;&esp;街边整排点亮的路灯，连跨河桥下的水潭都照不清的时刻，檀樾带着裴确离开了四季云顶。
&esp;&esp;他们沿着来时路往回走，直至宽敞明亮的路面逐渐变得坑洼不平，鼻息间同时闻见隐约河腥味时，裴确知道快到弄巷口了。
&esp;&esp;她蓦地转过身，三两根手指在背后轻轻勾成一个扣，拦在檀樾身前，低着头说：“我已经到家了，你也快回去吧。”
&esp;&esp;檀樾在原地顿住脚，抬眼，目光越过裴确落满昏黄路灯的头顶，向她身后望去。
&esp;&esp;一片模糊不清的漆黑里，他认出了那个熟悉的下坡。
&esp;&esp;它的尽头实在太暗了，一点光亮都没有。仿佛水底危机四伏的暗流，住着随时会苏醒的野兽。
&esp;&esp;“可是——”
&esp;&esp;他不放心裴确一个人走进去，还在犹豫时，胸口处猛地顶来一道推力。
&esp;&esp;“你快走吧，回去晚了，会被妈妈发现的！”
&esp;&esp;裴确浑身的力气都使在把檀樾往外推上了，导致她低喊出声的嗓音像蚕丝，断断续续的，却又十分坚持。
&esp;&esp;一直到那抹漆黑被远远甩在两人身后，檀樾忽然刹住脚跟，单手圈住裴确顶在他胸口的手腕，挪到右侧肩膀，眉心微蹙，满脸无奈地唤她，“醒醒我不怕黑。”
&esp;&esp;裴确被夺了力气，双颊憋得绯红，半晌才喘着粗气抬头。
&esp;&esp;目光相接时，她看见檀樾那双方才在黑暗里淡去的琥珀色瞳孔，在被她推出下坡入口后，终于又重新亮了。
&esp;&esp;她缓出一口气，挣出手腕，头偏向一边喃喃解释道：“你不能去那样的地方。”
&esp;&esp;作为始终被塔尖上的人俯瞰着的另一方，裴确的心里也有阶级观念。
&esp;&esp;只不过和别人不同的是，她心里所认知的阶级观念，放在她身上，叫自知之明。
&esp;&esp;但有的人生来就该是干净的，让人不忍心往他身上沾染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