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淋得半湿的黑发，用指尖从额际拢至颅顶，发尖坠落几滴水珠滑过他耳廓，经过下颌，沁入肩膀衣料。
&esp;&esp;“不对，”盯够了，她才想起接话，“你有家，就在四季云顶。”
&esp;&esp;檀樾转过头来，发尖水滴甩到她脸颊，冰冰凉凉的。
&esp;&esp;“那里是妈妈的家，不算我的。”
&esp;&esp;她顿了会儿，“檀樾，你和妈妈吵架了么？”
&esp;&esp;第27章 拉钩 “我会一直相信醒醒”
&esp;&esp;“没有。”
&esp;&esp;“那是妈妈惹你生气了？”他不说话, 裴确就继续大胆猜想，“这样吧，我陪你去找你的妈妈, 告诉她你正因为她很伤心，如果她不向你道歉的话, 你就再也不和她说话了，怎么样？”
&esp;&esp;“可是伤害已经造成了不是么？”
&esp;&esp;裴确本是想逗檀樾开心，但抬头一见他紧蹙起的眉头, 抿着嘴角。
&esp;&esp;无措地思索片刻后，她小心翼翼问：“没办法原谅妈妈了吗？”
&esp;&esp;“努努力的话, 也可以原谅吧，”檀樾伸手拨开遮住裴确眼睛的碎发，转而又垂眸道，“只是很难再去相信她了。”
&esp;&esp;悠闲的脚踝停止晃动，裴确低声琢磨了句，“是么。”
&esp;&esp;而后忽然转过话头，莫名问道：“檀樾, 那你会一直相信我吗？”
&esp;&esp;“我会一直相信醒醒——”
&esp;&esp;几乎没有半点犹豫，淅沥雨声里响起少年的声音。
&esp;&esp;她抬起头，望见他那双真挚的琥珀色瞳孔, 倒映的全是自己。
&esp;&esp;“——永远、无条件、坚定地站在你这一边。”
&esp;&esp;“醒醒，那你会背叛我吗？”
&esp;&esp;“不会！”
&esp;&esp;裴确同样答得斩钉截铁, “我也会和你一样，永远永远永远无条件地和你站在一边。”
&esp;&esp;檀樾垂眸笑了，伸出手来，“我们拉钩。”
&esp;&esp;她挂上他的小拇指，两人齐声诵出咒语, 气势恢宏，“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变了就是小狗啃骨头！”
&esp;&esp;无声雨夜。
&esp;&esp;他们坐在逆光的站台，誓言没兑现，已经变成两只被雨淋湿的小狗，互相揉乱对方的头发。
&esp;&esp;头顶乌云彻底被赶跑后，檀樾牵着裴确站起身，帮她理了理皱巴的衣服。
&esp;&esp;垂头，掌心捧着她脸颊，拇指轻提起她的唇角，抿笑道：“醒醒，回家吧。”
&esp;&esp;“嗯，回家吧。”
&esp;&esp;两人走到分叉路，裴确转身，熟练地与檀樾道别。
&esp;&esp;穿过弄巷，还未走到家门口，一阵哄闹夹杂着各类杂音，猛地传至耳畔。
&esp;&esp;“雪啊！你千万不要冲动，小裴现在长大了，肯定知道啥事能做啥事不能做，咱再等等说不定马上就回来了，你拿着这东西出去伤着人了咋办啊！”
&esp;&esp;她在原地顿然片刻，抬脚走到门边。
&esp;&esp;大门敞开着，她看见刚刚发出那阵哭喊的李雅丽，此刻正踮着脚，抻手想去夺白雪高举向头顶的铁剪刀。
&esp;&esp;吕美琴匐在地上抱着白雪一只腿，颧骨蹭着她的膝盖磨得通红。站她上面圈着白雪另一只胳膊的是她老公，嘴角长痦子的王裕忠。
&esp;&esp;江兴业在墙角躲得远远的，吴建发更是蹲在他轮椅背后，生怕波及到他。
&esp;&esp;“阿阿裴，你回来了”
&esp;&esp;袁媛也在，手里拿着女医生给她开的白色药水瓶。昨晚忙着逃跑，被她不小心扔在了澡堂。
&esp;&esp;一众审视中，裴确推门上前。
&esp;&esp;“你说你这个姑娘家的，去买这种东西来用做什么！”王裕忠一把撒开白雪，僵持太久，他正愁一肚子气没处发，冲裴确没好气道，“还给落在澡堂，现在闹得整条弄巷都知道了，要不是你李姨心善，今天赶着来你家商量和一成以后的婚事，你看这方圆几百里谁还敢要你！”
&esp;&esp;王裕忠说话，痦子上的黑毛跟着一抖一抖的，因为是个老烟枪，嗓音像炮仗，一瞬间把静止在原地的白雪给点燃了。
&esp;&esp;她猛地挣开众人桎梏，冲到裴确眼前攥住她的胳膊，将她拽回房间后，“哐当”一声反锁上门。
&esp;&esp;裴确被甩到床上，半边身子磕到坚硬床板。
&esp;&esp;但不等她坐稳，白雪已经抓起她胸前一绺头发，举着手里剪刀照着她耳垂的位置狠剪下去，再抓到太阳穴、贴近头皮
&esp;&esp;一段错落的咔擦声中，裴确呆楞地坐着，眼睁睁看着昨晚淋雨整夜的长发一把把脱离自己。
&esp;&esp;直到她忽感一阵凉嗖嗖的风吹过，那把缠了几圈红胶带的铁剪刀，才“砰”地清脆一声，掉落到水泥地面。
&esp;&esp;白雪突然没了气力，半跪在裴确身前，手臂颤抖地环过她被剪得七零八散的脑袋，将她紧紧抱进怀里，嚎啕大哭。
&esp;&esp;裴确直愣愣地瞪着眼，睹见妈妈哭红的胸膛，她伸开手，同样抚上她的后背。悬在眼眶的泪水垂直滴落。
&esp;&esp;妈妈的手心长了刺，怀抱却那么温暖。
&esp;&esp;“雪啊！你千万不要冲动！咱们有事好商量，小裴再怎么说，也是从你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
&esp;&esp;方才站在屋外几人，听见里面动静赶忙拢到门边。
&esp;&esp;李雅丽站在前面嚎叫着拍门，袁媛被吕美琴推搡着往缝隙里凑。
&esp;&esp;良久不见什么响动，李雅丽又跑着去找吴建发，边跑边喊：“建发，你快去家里拿把榔头把这锁给撬了，万一这母女俩真有个好歹，到时候警察问起，别又把咱儿子牵扯进去了。”
&esp;&esp;房子面积小，隔音差，她说的话一字不落地传进裴确耳朵。
&esp;&esp;还不等听见吴建发离开的脚步声，她圈在手心那股温暖猛地挣离——
&esp;&esp;白雪重又拾起地上剪刀，“哐啷”抽开锁头，单手将门外两人推开，手中刀尖直指正对面的李雅丽，惊声尖吼：“滚！你们全都给我滚出去！！！”
&esp;&esp;四周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esp;&esp;所有人都在面面相觑时，始终缩在江兴业轮椅后的吴建发“噌”地站出来。
&esp;&esp;他抬手把李雅丽推到旁边，抻着下巴，嘴里时不时发出地痞般的啧啧声，盯着白雪半天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