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只横眉冷对的汉子,此刻双手捂着脸,任由泪水浸湿了胡须,如山的身躯微微颤抖着,没有误会解开的欢喜,只有往事涌上心头的无尽苦涩、辛酸、悲伤。
&esp;&esp;这本是他决意背负一生的秘密,但世上知道真相的人并不只有他,那些公门中人,被盗的豪富之家,其中究竟被人知晓也是正常。
&esp;&esp;为了隐瞒这件事,他曾登山涉水,从北国雪原到西域大漠,奔波不定,就是这十年里,他也常常夜不能寐,与其说是李父将儿子托付给他,不如说李父用“报恩”给了他一个安定的归处,至少他不必在能将人晒干的烈日黄沙中蹒跚前行,不必在荒无人烟的旷野中像个野人一样求生。
&esp;&esp;他也曾想过死,用自己的死来彻底掩盖这件事,他坠崖时已经没有生意,是老爷告诉他,死是懦夫的选择,活下去,和生命中的苦难抗争,咬着牙也要坚持下去,留着有用之身,这世上一定还有他可以做的、有意义的事。
&esp;&esp;人来到这个世上,不是为了死,死只是一个必然的结局,是为了度过他的一生。
&esp;&esp;为了报答老爷的恩情,也是出于自己的本心,照顾李寻欢就是他这十多年来唯一的寄托,因为记挂着少爷,他才不再那么孤独,那么仓惶。
&esp;&esp;在他的来历被揭开时,他是真的下定决心要走的,十年了,少爷好不容易和表小姐团聚,要开始安定幸福的生活,这一切本不该被任何人、任何事破坏。
&esp;&esp;他知道少爷的武功高强不畏惧敌人,可他不能说出真相,这会连累少爷被世人谩骂,真要对付那些人,可他们也是无辜的,如此岂不是再度把少爷推入两难中?
&esp;&esp;所以,他该走了。
&esp;&esp;这是他自己做下的决定,也该由他自己来承担。
&esp;&esp;他以为,自己又要独自踏上那条不知去向,也不知何时才能停止的流亡之路,最终像失群的野兽一样死在无人知晓的地方。
&esp;&esp;一个人能为了他心中的道义,坚守多长时间?
&esp;&esp;对铁传甲这样一个练着“笨拙”的功夫、做着“笨拙”的事的人来说,只有到他闭上眼睛的那一天。
&esp;&esp;李寻欢擦了擦眼角,笑道:“我正不耐烦和那些人喝酒,等他们来,我才算有了可以真正畅饮的人,这倒要谢谢那位赵大侠了。”
&esp;&esp;铁传甲用袖子潦草地擦了下脸,起身走到邀月身前,给她行了一个大礼,邀月没有阻止他,只悠悠道:“弃千金之璧,负赤子而趋,非以利合,本就天属。”
&esp;&esp;李寻欢笑道:“以利合者,迫穷祸患害相弃也;以天属者,迫穷祸患害收也?庄子认为这不是什么道理约束,而是人的天性相连,所以你以不同的性情去回应不同的人,这无关俗世中的规矩,只是你的天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