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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起来都很薄,肉全藏在被衣物遮挡的地方,看起来比实际体重要轻很多。他看见她睡得不舒服,自己心里也不是滋味。邢文易轻轻握住玉知脚踝,把她的鞋子脱下来,让她曲着腿把脚也缩进毯子和他的大衣里。勉强都能盖住。他放心了,倾斜的上身这才重新靠回自己的座椅。玉知再醒时车已经开进海口市区,邢文易让她先起来把睡乱的头发整理好,玉知把他的大衣还给他,司机在前面问:“是直接去骑楼还是先找地方吃饭?”玉知没想法,邢文易问他:“骑楼附近有吃饭的地方没有?”“有的,不过基本是做游客生意的店子。”邢文易看向玉知,目光是询问她的意思。玉知犹豫一下:“找附近的好吃一点的店吧,别太远了就行。”司机说附近有糟粕醋火锅,不知道他们吃不吃得惯,吃完再买清补凉,走十分钟就能走到骑楼去。邢文易说可以,玉知也没意见。此时此刻,她心情居然开始忐忑了,离妈妈旧照上的地方越近,她就越发情怯,这么多年,她可就是一直捏着那张照片过来的……这趟旅行对她来说太煎熬了,来之前就很紧绷,来之后情绪也起起落落,她怕自己已经折腾得精疲力尽,等下看到骑楼就和看见海一样索然无味,那可怎么办?手脚在无意识间发冷、不由自主地轻轻颤抖,她意识到之后咬紧牙关,企图克制住这种生理反应。这时一只手伸了过来,是邢文易。他用自己的手紧紧握住了她的,他的手很热,这份温度带有安定作用,比任何话语都要更可靠地包裹着她的脆弱。虽然邢文易总是缺位、总是沉默,但又在关键时刻给她支持与勇气,玉知的手在他的掌心里蜷了蜷,又舒展开来,回握住他。她把自己的另一只手也盖在他的手背上,她想对爸爸说别担心,但这句话在此刻又过于无力苍白,于是放弃了语言,只是长久地握着他的手。十年间玉知一直与痛苦周旋,到如今,好像总算要迎来阶段性的句点。午饭吃得匆匆,她很少这样心不在焉地进食,邢文易看出来她心不在此,饭后在街边小店给她买了清补凉垫肚子。司机说得没错,的确只要走十分钟就可以到路口,对面就是南洋风格的建筑群。玉知在路口停驻,邢文易还以为她要过马路到那头去,却发现她呆在原地,神色愣愣。“怎么了?是这里没错。”邢文易转头问她,四周人多车杂,非机动车和游客都在胡乱穿行,他很怕她被挤丢,手又握上她的胳膊。“妈妈就是在这个路口拍的照。”玉知定了定神,把相机拿出来,开机递给邢文易:“你也帮我拍一张一样的吧。”一同递到邢文易手上的还有吴青茵的旧照片。邢文易心领神会,让她站好,找了找角度确保构图一致。他十分认真地按下快门,自己看过以后再递给玉知确认。玉知没想到他拍照片的技术还不错,这一张就足够了,甚至不需要重来。接下来她自己抱着相机四处拍拍,路过商店就买点椰子糖、咖啡粉之类的特产,邢文易在后面帮她提袋子,吃过晚饭才到酒店办入住。套房没有,就订了两间相邻的大床房。邢文易先帮女儿把东西安置好,玉知已经找了个小店把拍的照片印出来了,不重要的图片全放一边,她拿着邢文易给她拍的那张游客照和妈妈的相片放在一起,对着光看了又看,突然说:“我和妈妈长得一点都不像。”“你想长得像她吗?”邢文易放下正在整理的东西走过去,拿过玉知手里的两张照片细看:“的确是像我更多,不过你的脸型像你妈妈。”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聊了些关于吴青茵的事,玉知意识到像这样心平气和、氛围温馨地讨论妈妈这么久,在她和邢文易之间还是第一次。她下了天大的决心,总算还是问出了那个问题:“这些年你会想她吗?”她的视线里,邢文易的背影僵住了,他好像没有料到她会问出这个问题,片刻后又像是接受了什么,或许他意识到,她想问已经很久了。人恐惧的是未知,或许比起提出问题,更需要勇气的是面对他的回答。邢文易沉默了很久后才说:“就像你对爷爷奶奶、外公去世的感觉一样,一开始我没反应过来,我和你妈相亲没多久就结婚了,她生了你没多久就走了,所有事情发生得太快了,我还没习惯……”他停顿了一下,接着说:“没习惯自己有一个家庭,然后一切又都没有了。她走以后,过了一阵子我才彻底反应过来,我又回到一个人的生活了,但我又不是完全一个人。”玉知看着他身体的角度向自己侧过一点,她能看到他的脸颊与下颌角,但还是看不清楚具体的神态。“因为已经有你了。你一直要妈妈,我当时整个人都很混乱,感觉快要崩溃了,所以你爷爷提出来要把你接过去,我同意了。无论是我的工作还是精神状态都不允许我带着你,所以我逃避了。”他在讲出自己的软弱以后反而松了劲,坦荡地转了过来,但眼神不算坦荡,只是垂着眼睛看着雪白的床单。“我后来很长一段时间睡不着觉,理智上知道她已经走了,但总感觉…习惯了她在家里,好像一闭上眼就能想起她,她在家里每一个地方,做什么事情、是什么样子。一个朝夕相处几年的人突然没了。我以为我自己没有特别留意过,因为是相亲认识的,没恋爱只是搭伙过日子,也没有刻骨铭心的感情,”邢文易指甲嵌在掌心里掐出深刻的痕迹,却根本不晓得疼痛,匣子已经拉开,他只能不停混乱地述说:“但是她走了以后我才发现我对她的记忆居然那么清晰,我根本摆脱不了,喝酒以后才能睡着,要不然我太恨了,不知道要恨什么,又觉得什么都可以恨,我恨你爷爷,恨我自己,恨我们两个人的命都不好,又不知道以后要怎么办,你怎么办。我只能骗我自己重新回到独身的状态,考在职硕士,周末上课,平时发疯一样的工作,连着很久值班加班,甚至很长一段时间我不去看你,因为我害怕我自己再一次崩溃。”“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想不想她,其实重点是爱不爱她,对吧?我的感觉太复杂了,我没法说。之后慢慢的,我就不去想她,逃避去想、也是觉得自己没有资格想她。我后来才发觉原来我和她之间也有过夫妻之间的爱,我们是彼此选择的家人,两个可怜人相互依靠。她没有妈妈,我也和家里关系不好,我们两个组建成一个小家,想了很久才下定决心要一个孩子,因为她很想要,想让家更像家,有个孩子,让她有人可以爱。”“所以……”玉知喉头发涩:“就有了我?”“对。”邢文易说,“你是她非常盼望的……宝贝。她一直想要一个女儿,所以你出生的时候她很高兴。她吃了很多苦,很辛苦地把你生下来,当时我进去看到她下面被切开,一下没忍住就哭了。她说她要看你,护士就抱给她看。你生下来很快就变成白白的皮肤了,她看了一眼,笑着说,看不出来长得像谁,反正是我的女儿,我终于有女儿了。”他说到此处哽咽,玉知也已经坐到他身边的床上,拽着他的衣摆泣不成声。邢文易松开自己的拳头,一直掐着的掌心比平时更烫,贴上女儿的脸颊时让她颤了一下,她的泪流渗透他的掌纹与指痕,邢文易捧着她的面颊,起初是想要为她擦去眼泪,可是她滚烫的热泪根本没有一丝要停歇的趋势,他也放弃了擦拭的机械性动作。邢文易的眼眶同样酸涩,片刻后他总算放任自己,一滴又一滴泪挣脱了模糊的视野,落在了下方女儿的脸上。两个人的泪交融,就像邢文易经年的不知所恨一样,此刻更是不知所悲,不知道是悲死去的人还是彼此,只想发泄这长久以来压抑的苦楚与委屈,眼里的泪多流一滴,心上的负担就减重一分。玉知哭得面烫唇干,一滴泪打在她的嘴唇上,渗透她干涸的唇纹。她反射性地舔了一下,泪是咸的,不是她的。她的泪已经渐渐止息,眼眶里没有东西可流,于是清楚地看到邢文易现在的样子。他原来会有这么软弱的时刻,眼睛鼻子都红了,死死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音,可是细看就发现他的嘴唇在颤抖、手也抖,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才会哭成这个让人心碎到不知所措的样子。他似乎是承受不住这样的悲恸,颤抖的身体在玉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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