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意料,陆老二也跟了出来,而家里的其?他孩子们,也不时在外面溜达一圈,似是在找什么,实际全是为了探听他们的对话。
陆老二眉头拧得死死的:“你为什么搬家不跟我说?走了这么多天,更是一次没回来过,你眼底还有没有我这个老子!”
陆尚轻笑一声,掩去眉间的一抹讥讽:“我搬得急,又是为了正事?,来不及跟爹商量了,不过我有提前跟奶奶说过,还嘱咐了奶奶跟你说一声,谁知道——”
他不便明面指摘王翠莲的过错,可这点?未尽之语,还是激起了陆老二对往王氏的怨怼:“这个贱妇!”
陆尚没有在这上?面过多纠缠,转言道:“正好我这次回来,先把奶奶接走住几?天,爹你也正好把家里的烂摊子处理?了,别等过几?天我送奶奶回来,又把她老人?家气着。”
“你光接走老太太?”陆老二音调升了几?分。
“不然呢?我虽是搬去了镇上?,却?也只是租了一间破房子,一共两个房间,其?余做饭喝水都要跟别人?共用一个厨房一个水井,我便是想把你们都接过去,能住下?”
听了陆尚的这一番形容,陆老二心底的期待一下子落空了。
他一心想着跟陆尚去镇上?享福,如今一听,真住过去了哪里是享福的,这不纯粹是找罪受吗?
镇上?又怎么样,区区两间房,还没有自己的厨房和水井,还不如他家里来得快活了。
不知不觉间,陆老二的眉头松了几?分,但他还是要板着脸训斥几?句:“真是糟蹋钱,你便是住在家里又怎么了,何?必去镇上?花钱,住的地方也不好!你打小就有自己的主意,这么大的事?都不知道跟家里商量商量。”
“是是是,是我莽撞了,反正这事?就这样了,我已经交了一年的钱,房租也退不回来了,这一年就不回来了。”
陆老二还想打听房租有多少,偏陆尚转言说:“还有一个事?,我要分家。”
分家两字一出,陆老二当即一个恍惚,就连从?旁经过的陆显都惊住了,生生停下了脚步。
不等陆老二火起,却?听陆尚又说:“我要去衙门把我和阿宁的户籍独立出去,不跟家里分家产,只分户籍。”
这话很大程度上?抑制住了陆老二的火气,他深吸几?口?气:“什么意思?”
陆尚随口?瞎编道:“我搬去镇上?是因为找了一家主家,给?他做工的,但他们那有要求,户籍要落在他们家,不然就要被赶出去,我才预支了半年的工钱,被赶出来就要还钱了,可钱已经租了房子,还是说爹你能帮我还上??”
陆老二如今一听见还钱就脑瓜子嗡嗡的,想也不想直接拒绝:“我没钱!”
“你等着,我现在就把户籍拿给?你,你快走!反正只要我活着一天,你们几?个就休想分家产,老子还没死呢!”
他骂骂咧咧的,回屋里翻了个底朝天,总算在床底把一家人?的户籍找了出来,随手丢给?了陆尚。
户籍到手,陆尚便一刻不愿多留了。
“那行,户籍就先放我这儿了,等我去衙门办好了,下次回来时再给?你们带回来,那我就先走了。”
“你去干嘛?”陆老二粗声问了一句。
陆尚这里总算没有再隐瞒:“去帮主家找几?个工人?。”
陆老二一开始还没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直到他下午出门时,被几?个交好的老哥拦下,拍着他的后背直夸他生了个好儿子。
陆老二满头雾水,听他们你一眼我一语的,废了好大功夫,才勉强理?清楚前因后果。
原来陆尚从?家里离开后,直接去了村口?,把他要招工的事?给?村口?唠嗑的乡亲们说了说,他没有提及主家,只说是自己做点?小买卖,现在人?手不够,便想在村子里招点?人?。
村里的汉子们本就有去镇上?做劳工的,而陆尚招人?做的事?虽也是力气活,但比起背货拉车,已经轻松了许多。
他没有说具体是什么,只讲了工钱——
他只要有一把子力气的男人?,凡是给?他做工的乡亲,按天算工钱,做一天就是八文?,晌午再管一顿饭。
为了感?谢乡亲们的支持,他这里都是预付一半工钱,也就是当天的工钱早上?支付四文?,晚上?干完了再给?剩下四文?,要是以后生意好了,工钱还会继续涨。
八文?钱不算多,但镇上?最累的苦力,干一天下来也才十五文?,那些常年干苦力的汉子们都是积劳在身,稍微遇上?个阴雨天,往往会骨头疼得站都站不起来。
有人?担心:“不是什么累活重活吧?”
“算不上?,就是赶赶车,上?下搬搬东西,不过东西也不重,一般情况下大半天就能做完,也是付一整天的工钱。”
陆尚说:“我这边的生意也是刚开始,不是天天都用人?,一个月也就天,婶子们等回去了帮我跟乡亲们说一说,要是想做的,明天早晨去塘镇的城门口?等我,做上?一回就清楚了。”
而他毕竟是土生土长的陆家村人?,村民们便是将信将疑,也并不担心会被他哄骗了去。
陆尚掏出提前准备好的饴糖,手指大小的一块,一人?给?分了两块,他笑说:“我拿了点?糖回来,婶子们带回去给?孩子甜甜嘴吧。”
有了饴糖贿赂,这些人?上?心了许多,陆尚才走,他们也三三两两地散去,不过一两个时辰,就把这事?散得全村都知道了。
而陆尚没有回陆家,却?也没有离开陆家村。
他想到离家前姜婉宁提过的,樊三娘的相公?之前是在车马行做杂扫的,他运送鸭子少不了车马,走一走他家的路子,兴许租赁车马时能便宜几?分。
创业初期,陆尚还是很珍惜手里的银子的。
他这次回来没带太多东西,也幸好大宝在他家启蒙,这才叫他的到来不至于太突兀。
樊三娘的相公?陆启自辞了车马行的活儿后,就一直待在家里,平日帮着樊三娘做些家务,或去地里刨刨庄稼,且他家种了大片桃树,现下正是收桃的季节,他在家也能搭把手。
待陆尚禀明来意后,夫妻俩很痛快地答应了下来。
陆启说:“赶明儿早上?我就去镇上?,到时带陆尚哥去我之前的那间车马行去,正巧我认识一个小管事?,兴许有用!”
“好,那就多谢你了。”
陆尚离开时正看见他家堆在院里的鲜桃儿,每个桃子都是又大又红,水灵灵的,瞧着甚是讨喜。
他随口?问了一句:“现在的桃儿好卖吗?”
陆启苦了脸:“害,别提了,今年气候好,桃子长得也好,但长得好的又不光是我们一家,别人?家也是一样,往年一斤桃能卖到三文?钱,今年两文?都难卖。”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庄稼人?折腾一年,也只求来年有口?饭吃。
陆尚没有再多说什么,从?他家告别离开。
这四下走了一趟后,天色也不早了,赶驴车的车夫在村子外等了一天,他又你不常来陆家村,陆尚也怕赶夜路出什么事?,便决定现在回去。
等他回到陆家,陆奶奶已经坐在床边等着了。
她睡了一觉才反应过来自己答应了什么,又是喜又是恼的,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病糊涂了,梦见的大孙子回来。
就在她回忆到底是真还是梦的时候,陆尚的到来叫她手足无措,张了几?次嘴也没能说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