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知道她不信他,那她又该怎么信他?爹爹说的难道有错,她坐上这后位,是圣上图了梁家的位置,若是梁家好一日,她的后位就永远在一日。
盛宠慕倾之际尚还有他人,等到年老色衰爱若驰,梁家若是倒了,那又有她什么容身之处?
但即使梁思敏心中这般恨,这般思旭万千,她面上仍不能带出对往日的一丝怨恨。
她只能哀声问道:“是臣妾有错,但圣上为何这般忌惮父亲,没了父亲,还有何老,况且现在何老手下的李元朗正是大好年华,与他师徒情谊捆绑极深,有这两人在朝中弄事,圣上又怎能安心?父亲虽是错了,但若是没了父亲,又有何人能与他抗衡,臣妾这般虽是僭越,但心里想的仍是圣上啊!”
景元帝垂下眼,扯唇道:“这就不必烦扰皇后要多思了,朕说多了,你也不该和梁家再见面了。”
他想起那日李元朗来觐见时在御书房内说的话,“臣回去之后,辗转反侧,日夜思索,终是寤寐难安,圣上愿与臣有亲近之意,实属元朗幸事,若能为圣上有一丝解忧,也不枉费元朗汲汲营营到了现在的位置。”
你看,这世上的事有什么不可能的。
不过,竟是为了一个匪首?
回过神来,景元帝警告道:“皇后,下次莫再这样了,保持着现下这般模样对你们来说已经是最好的了,即使着般,朕却还得为你们安抚臣下,已是实属不易了,若是再有其他,可别怪朕手下不留情了。”
梁思敏看着头也不回的景元帝,心下悲凉。
不过,得此一诺,她的后位就能保住,她年儿的长公主位置,也没人能越得过去。
也好。
——
京郊庄子里。
何筠坐在房间里,正对着窗景描图,院外此时已有梅花初绽,大瓣□□已露初蕊,一派冬日艳色暖景。
山上庄子里略略冷些,何筠披了件淡色厚袄执着狼毫纸上作画。
巧儿在旁研着墨随伺,赏心悦目之际,突闻院中一声脆响,何筠手上狼毫轻轻一撇就晕染开了这幅写意院景。
何筠心下叹息。
巧儿直接啧声道:“定是那岑姑娘又弄出了什么动静,就她每天事多!”
何筠将那幅画纸提起,透着光看了眼又摇头道:“怎能这么说呢,是我分心了。”
她将那画纸团起扔到桌上,带着巧儿走了出去。
院子里果然是岑青茗惹出的事,她此刻站在梅花树旁,脚底一丛枝丫,正一脸歉意地看着她们,看着她们出现,愧疚道:“我没想到这枝丫这么易断。”
岑青茗挥了挥手中不知从哪找来的细长木棒向她们展示,解释道:“我就想用这个练下武,哪知道就把你这梅枝挥断了。”
果然又是她,巧儿没忍住,嘲讽道:“原来又是我们岑小姐,虽说这梅枝确实是易断,只是岑小姐这破坏的能力也实属罕见,住进庄中还未满半月,就先后折碎了我们苍兰,打碎了我们玉盏,现下居然还弄折我们的梅枝!”
“巧儿!”何筠怒斥道:“谁让你对我这的客人指手画脚的!”
原本情谊深厚的主仆二人在她面前吵嘴,岑青茗脸上一哂,想了一会,认真道:“巧儿姑娘说得对,我确实是太能惹出事端了,但是我想练武,你们这院子不是花就是草,不是草就是树,我已经很是收敛了,当然毁坏你们东西虽非我本意,到这赔偿肯定省不了的,尤其是那玉盏,应当也值不少银子。”
岑青茗顿了一会继续道:“可其实认真说起来,若不是李元朗非要送我入这院子,就不会给你们招惹了这许多麻烦,你们应当向李元朗索要赔偿才是。”
巧儿原本因何筠的怒斥而有些难受心焦,但此刻听了岑青茗的话却是气了个仰倒。
怎么会有这般理所应当的人!
李大人可是为了救她才将她送上她们庄子里来的,更何况,为此他还赊欠了小姐人情,现下她这般言辞,可真替李大人不值。
何筠也没想到岑青茗的有这番说法,正想回她之际却见下人赶来禀报,说,李元朗来了。
李元朗来了,何筠心下窃喜。
她将披在身上的厚袄脱下放在巧儿手中,正欲转身之际,却看到一旁就要往回走的岑青茗。
“哎哎。”何筠忙叫住她道:“岑姑娘,一道去吧。”
“我去做甚么。”岑青茗莫名其妙:“我功也练好了,跟他也没什么好说的,你们若有要事相商我还不方便呆着。”
“我们没什么要事的。”何筠都快上手推着岑青茗往前堂走了,她也想让李元朗看看她怎么上心照顾他拜托的人。
岑青茗可是比来时脸色更好了。
岑青茗没奈何,只能顺着她往前走。
走到前堂,李元朗早已在内等着。
听到脚步声时,李元朗就已不住望向门口,等何筠带着岑青茗终于出现在眼前,才终于定下了心。
她在这修养的还算不错。
他其实不该来的,但是他忍不住,明明知道岑青茗身在何处,也不该暴露这私密地址,但他总也忍不住心焦难眠。
到底不算他把控的范围,他只能翻遍所有借口,才找上门来,只为看一眼她。
“谦哥哥,你来找我的吗?”
何筠扬着唇提着裙摆跨进前堂,岑青茗慢悠悠地跟在她身后。
李元朗侧目看了眼她身后的岑青茗,见她脸上并无异样,才对着何筠轻声道:“对,山上露重天寒,东西和设施自然是没有府里方便的,何小姐因我之托困在庄上,若有什么需求和缺漏的尽管对我吩咐。”
说完侧开身,露出他身后的一只匣子。
李元朗打开匣盒对着岑青茗方向轻声说:“我不知应带些什么东西给你,就将这些都搜罗了来,你看看哪些能用的上。”
里面放满了东西,什么手炉袖套汤婆子,还有满香楼的糕点以及什么时下流行的小玩意,李元朗一股脑都装在了里面。
那满香楼的糕点甚至还买了两盒。
岑青茗看着最上面的那两盒糕点,微微恍神。
他们在丰荣县时,岑青茗当时和他正吃着路边的摊子,那摊子就坐在满香楼门口,满香楼的东西确实如它名字一般,香味能溢满整个楼房,隔着半条街,甚至都能溢到外面,岑青茗正好在嗦着那一两清汤挂面,闻着那香味,看着那迎来送往个个披金戴银的买家不无羡慕地道:“听说这家糕点特别好吃,入口即化,软糯香甜。”
岑青茗耸了耸鼻子,点评道:“唔,这个是栗子味的,应该不如那个桂花味的好吃,等我有钱了,我就把他们家的招牌都各买一份!”
李元朗当时就坐在一旁,垂着头一言未发,当然,在那时,岑青茗还只觉得他是一个不会说话没什么打算的的读书人。
“谦哥哥,你怎么知道我最喜欢满香楼的糕点啊?”何筠已经在翻看那箱匣盒了,语气里充满欣喜:“这家糕点生意做得可好了,平日里要买她家的糕点得排很久呢,但怎么买了两盒?而且居然能这么多口味装在一起?上次我问满香楼掌柜,她怎么都不肯呢。”
这样说着。
何筠拿着手里两盒糕点对着李元朗有些为难:“我怕是吃不了这许多。”
李元朗怔愣片刻,从何筠手里取出一盒,笑道:“这一盒是给岑姑娘尝尝的,你肠胃不佳,这些甜腻粉面的也不能多吃,不然小心腹痛。”
本来何筠听到李元朗说那盒是给岑青茗的